来源:人民公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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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家里没钱,父亲也只是空念叨。有一次父亲念叨着,眼里突然有了一丝亮光,说他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叫赵官福。
官福叔是稷山县公安局一位民警,前些年父亲在村里当治保主任时没少和他打交道。父亲此时想起他,是想托他这个熟人在县木材公司给家里买一根木头,好让门口的木匠做个小平板车架子,至于小平板车的轮子,只好再攒钱另买了。
那时候,买木料是要凭票的,哪怕就是一根椽,没有熟人也是很难买出来,不像现在只要口袋里有钱,到哪儿都能买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父亲这回念叨过后决定去县城了。当时我虽然十几岁了,可还从没去过县城,只听说县城里有楼房,有汽车,城南还有一条河。我央求了父亲大半夜,父亲才答应第二天带我一块去。因为村里没有去县城的班车,就连小四轮拖拉机也很少见。家里更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我和父亲要一步步走着去。母亲为此凌晨两三点就起床,给我们准备路上吃的干粮。
天蒙蒙亮,我们就上路了。40多里土路,父亲怕我走不动,中途不停地问我腿疼不疼,还能不能走?也许是因为心中对县城充满了向往,我丝毫没觉着累。相反,为了让父亲放心还故意往前跑出几十米。父亲爱怜地对我笑笑。
稷山县公安局在一个很深的宽巷子里,我和父亲拐了几个弯才找到。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大院,里面有一排旧房子,房子前边有几棵碗口粗的杨树,有一个差不多30岁的男人,两只胳膊环抱着其中的一棵树,低着头背对着我。
我当时就好奇,这个人干嘛抱着杨树不放手?仔细看过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被一个铁东西锁着。后来我猜想这可能就是手铐了,这东西我还是在电影《戴手铐的旅客》里看过,没见过实物。难怪他看到我们时故意把身子侧过来,他是不想让我们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有三两个穿制服的叔叔在大院里走动着,我顿时觉得一股威严感袭上心头,也不敢大声说话和乱走动了。只是眼睛还不安分地四处看着。
父亲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他接连推开两个房门向人打听官福叔的住处。有人对父亲说我们要找的官福叔下乡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用麻绳、自行车把嫌疑人押回来
赵官福和同事当年用麻绳、自行车把嫌疑人押回来。
父亲一听这个立马蔫了,转身蹲在那排房檐下的台阶上,伸手从腰里抽出旱烟锅子,摸摸索索从烟袋里抠出一锅烟,心不在焉地用火柴点着,“吧嗒吧嗒”地吸起来,那样子像是说今天见不到官福叔,这几十里的路就算是白跑了,下一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来?那小平板车的事说不准从此就泡汤了。
父亲的脸上写满忧愁和迷惘,也许他想到了我们一大家子人以后艰难的生活。看到父亲愁苦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一阵难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见父亲猛吸了两口烟,在台阶上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心有不甘地站起来好像要决断什么,可县城除了官福叔,他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难题。
这时,我们邻村加工厂的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在木材公司门口停着,司机在不远处一个凉粉摊吃凉粉。那位司机也认识官福叔,端着凉粉碗主动跑过来大声吆喝着跟官福叔打招呼,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不?这可把官福叔乐坏了,他在父亲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老哥你可真幸运。”
官福叔走过去跟那位司机比划着说了什么,司机就去发动小四轮,嘴里还一个劲地向官福叔保证:“我和老王正好是邻村的,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把木料给他送到家里去……”官福叔和司机一起搭手把那根木料装上小四轮,用绳子捆结实,一直目送着我们离开。
这个结果让我们喜出望外。父亲起初就没打算今天能把木料拉回去,他原想计划今天先把木料买下来存放在一边,等哪天借个牛车专门来县里拉。
小四轮拖拉机走出好远,我回过头来,看见官福叔还在原地向我们招手。
窝头蘸蒜泥,旱烟锅子岁月比金子更珍贵
赵官福新婚留念照。
多年后,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官福叔早年间每次从县里下乡来村里办案,都是父亲领路,配合官福叔的工作,两人在岁月中结下了很深的感情。父亲后来年龄大了,从治保主任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官福叔每次来村里办案,工作之余都还要来家里坐坐。如果父亲有事不在家,他就会让村干部手里拿着个铁皮卷的喇叭筒子,满村吆喝着父亲的名字。这吆喝声,对父亲来说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