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金的生死疲劳,求生还是求死?

2020-11-26 07:58:25 作者: 王书金的生死

重审开庭仅持续了两个小时,就走完了一审的所有开庭流程。朱爱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恐怕开庭前,邯郸中院对案件认定已有共识。

求生还是求死?

王书金曾向朱爱民感慨,自己是在邯郸市磁县看守所被羁押时间最久的人。与他同监舍的,有的在判决下来后去了监狱服刑,有的被核准死刑已经执行了。

2005年,王书金落网后,朱爱民第一次见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木木的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更不会主动找话题聊天,往外蹦的最多的字眼是“嗯”“是”。朱爱民问他对自己最终结果的预判,他倒是脱口而出三个字:“死定了。”然而,案件之后的走向,又让朱爱民感慨,也只有这样木木的人,才能熬过后面这些年。

从2005年至今,王书金的生命又延续了15年。2007年一审判决,因聂案未被认定,王书金上诉。本应在三个月内审结的二审,拖延了六年。那些年里,作为辩护律师,朱爱民不知王书金被羁押在何处,更不知他被刑讯逼供过,对方要求王书金改变口供,不准再供认聂案系他所为。

2013年,二审再次开庭前几天,朱爱民终于在磁县看守所见到了久别的王书金。可能因为不再逃亡,又一股脑交代了自己的所有罪行,进了看守所的王书金变白了,也胖了,还学会了说普通话。

虽然早已对死刑有预期,但当河北高院二审裁定其死刑,王书金在判决书上签字时,朱爱民发现,王书金的手抖得很厉害。之后就是等待死刑复核了。自2007年1月1日起,死刑案件的核准权统一收归最高法行使。王书金的生死,掌握在了最高法。朱爱民说,这时候的王书金,脑袋上悬了一把利刃,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这种日子不是正常人能过的,惶惶不可终日。”

等待中的王书金,情绪起伏确实很大。据媒体报道,有时候,大家在看守所里看电视,王书金会突然起身,啪地一声关掉电视:我要死了,我心情不好,你们别看了。朱爱民以及当时的另一位代理律师彭思源,都曾接到过看守所所长电话,让他们去看看王书金,做他的思想工作。

2015年春节前,王书金跟朱爱民说,这恐怕是自己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那时,每次去看守所会见王书金,朱爱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最高法的死刑复核裁定书不向律师送达,因此,他最怕在看守所门口登记时被拒绝,这意味着王书金已经裁定执行了死刑,会见不再必要。

谁都没有想到,王书金在死刑复核程序中等待了七年。法律对死刑复核期限未作规定,但通常来说,都在几个月内。

一切都是因为聂树斌案。在王书金等待死刑复核的那些年里,2014年12月12日,最高法指令山东高院对聂树斌案进行复查,开中国异地复查的先河。2016年6月8日,山东高院宣布复查结果,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建议最高法重审聂案。六个月后的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第二巡回法庭再审宣判,改判聂树斌无罪。

有人说,王书金始终供述聂案系自己所为,是为了多活几年。毕竟,聂案一日不平反,王书金就一日不能死。朱爱民也拿这个问题问过王书金,多活一天是多赚一天吗?王书金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这不是啥好事,多一天也是遭罪”。他不止一次说,赶紧结束吧。

无法终结的口供争议

有不少声音认为,法院始终不认定王书金是康某某案真凶,是法治进步的体现,因为不能仅靠被告人供述来定案。但一些法学专家的观点显示,回避康某某案,与其说是法治的进步,不如说是法律的无奈。

王书金案曾经的代理律师彭思源指出,王书金所供勒死受害人的作案手段,与尸检报告中被害人窒息死亡的结论一致;其所供受害人体貌、被害时衣服鞋子颜色款式、现场钥匙与埋藏衣物地点、受害人自行车等细节,与现场勘查笔录和证人证言一致。

不过,当年河北高院在二审中不认可系他所为提出了四个原因:一、被害人尸体颈部缠绕了一件花衬衣,王书金自始至终未供述出这一关键、隐蔽性细节;二、王书金供述的杀人手段中包括双脚踩跺被害人胸部,并听到“咯嘣咯嘣”、被害人肋骨骨折的声音,这与被害人尸检报告记载情节不符;三、王书金供述在案发当日中午一两点实施犯罪,而被害人两名同事表示下午5点下班后还曾见过被害人;四、王书金表述被害人身高与自己差不多,而王书金身高1.72米,被害人尸长1.52米,存在明显差异。此次邯郸中院重审王书金案,不认定聂案系他所为,再次沿用了这几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