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基因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的兴衰,一个物种可以左右一个地区的经济命脉。通过深入发掘和研究,种质库在作物改良和创新、新作物筛选、生态恢复和野外回归方面的作用愈加凸显。
采 写:科技日报记者 赵汉斌 策 划:林莉君
这次滇南之行,张挺博士的运气不错。
他不但采到了竹生羊奶子、天胡荽金腰等一批珍稀植物的标本和种子,还在“行程之中、运气之外”采到报春和兰科疑似新种标本。
种子,是植物遗传信息的携带者和传递者,是植物繁衍之源,也是一国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
中国昆明北郊元宝山山顶茂密的树林里,隐着一座低调而神秘的“国之重器”——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也被称为我国野生生物的“诺亚方舟”。
在这座暗红色大楼二楼的种子管理实验室,种子采集员张挺打开一层层报纸,五天前云南蒙自之行的最新收获一一呈现。
“每一粒种子、每一号标本都得来不易;在国家库里都应该有它们的栖身之所。”张挺说。
同在这间实验室,种子清理员李桂花清理完2000粒如灰尘般的兰科植物种子后,又转移到另一个工位,检查一种禾本科植物——光穗披碱草十年一次的萌发情况。经过7天的唤醒、复苏,叶芽碧绿,根系伸张,50粒种子如数成功萌发,李桂花脸上漾开了笑容。
“这是从冷库里上万粒光穗披碱草种子中抽样取出的。十年过后,小小种子仍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刚满50岁的李桂花笑言,“还有大量种子要保藏几百年、上千年,不过那时,该是我们的子子孙孙来检测这些小宝贝的活性了!”
作为我国唯一以野生生物种质资源保存为主的设施,截至2020年12月,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已保存植物种子10601种85046份,占我国种子植物物种数的36%;植物离体培养材料2093种24100份,动物种质资源2203种60262份,微生物菌株2280种22800份。
因保存量居亚洲第一,该“种子方舟”与英国“千年种子库”、挪威“斯瓦尔巴全球种质库”等一道,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领跑者。
杨湘云,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正高级工程师,种子生理学博士,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种子生理学研究组执行组长。
27年前,她还没有这么多的头衔。好学、年轻,对世界充满向往。从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硕士毕业后不久,杨湘云获得了去英国做访问学者的机会。
“其实那时我还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钻。纯属偶然,就在这时,我一位同学刚参观过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跟我描述了那里的情况。怀着好奇,就同时报考了邱园种子储藏生理学和剑桥大学植物科学系。”没想到,这两个地方都录取了她,只是剑桥大学晚了些时日,那时,她已接受了邱园休·普里查德教授的邀请。
从1994年4月到1999年5月,杨湘云在邱园的种子世界里泡了五年,摸索复杂而多样的种子结构,学习世界名园种子储藏技术和先进理念,随后带着“一身武艺”回到故乡云南。
彼时,在“植物王国”云南,我国植物分类学泰斗、《中国植物志》主编、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名誉所长吴征镒院士在思考一个深邃而有前瞻性的问题:大量植物栖息地丧失、过度采集、环境污染、外来物种入侵和转基因植物释放、气候变化,给全球野生生物资源带来了地球历史上五次生物大灭绝以来的最大考验,学界如何应对?
1999年8月8日,吴征镒给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同志写信,阐述了我国野生生物保护措施不足,以及在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云南建设一座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并提出这是我国生物技术产业的战略重点和国家利益所在。信函很快得到批复,云南省政府和中国科学院旋即展开了科学调研和可行性研究的相关工作。
“不能不说,我是很幸运的!”说起一次偶然的选择,以及几乎“无缝连接”的机缘,杨湘云把短发往后一扬,神情一如当时投入这一生的事业。
1999年动议,2005年正式开工,2007年建成并投入运行。作为总工艺师,杨湘云和当时已在植物分类与分子系统发育学界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项目总负责人李德铢研究员携手,担当起了我国这一大科学基础设施的建设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