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梓新
科幻作家陈楸帆曾经一度不喜欢提及自己身上的潮汕人标签。他戏称自己当年从汕头考上北大中文系是求神问卜后得到的指引。潮汕的神明信仰乃至生活习惯在人近中年之后在他身上越来越显现出来,甚至和他的科幻世界取得了融洽的关联。
我们谈到了他基于潮汕文化背景的科幻作品《巴鳞》、《荒潮》及其后续。潮汕为他的科幻作品提供了独特的出发点。而我们更热衷于谈起我们共同的人生出发点——潮汕的食物、风土、人的观念,语言乃至一个孩子所感受到的一切。
*温馨提示:这是一期有部分潮汕方言的播客节目,大部分还是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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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楸帆:在我看来科幻原教旨主义者特别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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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节目部分内容文字摘录 ·
对潮汕的复杂情感
李梓新:对于潮汕,大家可能知道牛肉火锅这类美食,但对于它的精神文化不一定了解。
陈楸帆:就连我自己对潮汕的感情都经历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在我上大学之后,我从潮汕去到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感觉到自己格格不入,当时有点想摆脱“潮汕”的标签。因为以前很多人会觉得潮汕人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给你贴上负面标签,所以那时候我在很多场合介绍自己是广东人,但不会明确说自己是潮汕人。现在我的变化非常明显,我更主动地介绍自己是潮汕人,更主动地去拥抱自己的身份,甚至在写作中更多地融入潮汕的元素。我也会主动回去找一些老人或是民间手艺人交流,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的根源,这是发生在我身上一个很大的变化。我觉得潮汕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很多东西。所有的创作者到最后都要去寻根,你还是得回到你的起点,只有接纳了那个起点,你才能完全了解你自己,才能写出更多的东西。
李梓新:我觉得潮汕是一种很矛盾的存在。一方面,我们确实来自小城市,见闻没那么丰富。比如我小时候就没看过王小波,到了大学才被启蒙;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潮汕没有那么落后,潮汕人的适应力和开拓精神非常强。你怎么看待这种矛盾性?
陈楸帆:保守和冒险是并存的。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特别保守,但有时候你又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多大胆、超前的选择,这其实是流淌在潮汕人血液里的东西。而且潮汕人真的需要往外走,他走得越远,做出的事情就会越大。
李梓新:因为如果你始终没有走出潮汕,就不会用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潮汕和那里的文化。
陈楸帆:是的。当时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就是汕头真的太小了,全是亲戚和熟人。所以我报考北大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我要走得越远越好。
李梓新:刚去北京肯定会碰到食物上的冲击吧,你第一个喜欢上的外乡菜是什么?
陈楸帆:应该是食堂的东北菜。我们宿舍楼下是北大学一食堂,最有名的一道菜是酱肘子,外皮很嫩,里面的肉又炖得很烂,所以我第一道记忆最深刻就是酱肘子。
李梓新:我受到的第一个冲击是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我觉得京酱肉丝和宫保鸡丁都挺好吃的,但是我很吃惊北方竟然会有糖醋里脊这么甜的东西。现在大家都说潮汕菜甜,但我觉得除了甜品之外,潮汕菜本身没有那么甜。然后,我去北京第一个喜欢上的菜是刀削面,我骨子里可能是个西北人,我到今天都很喜欢西北的各种面食和烧烤。
陈楸帆:我印象最深刻就是他们把酸辣汤还有疙瘩汤当做汤,但在我看来这是主食。那边的西红柿鸡蛋汤我都觉得不能算汤。
李梓新:我觉得西红柿鸡蛋汤还行,但酸辣汤口感真的不像汤。还有,我们南方的豆花是甜的,但北方豆腐脑是咸的,上面会浇很多酱油。
陈楸帆:我还被北京的同学带去吃了好多小吃,卤煮、炒肝、豆汁儿、焦圈、麻豆腐。其实我挺喜欢卤煮的,有点像我们那边的粿汁,上面要浇卤水,里面有大肠,但我不能接受豆汁儿和炒肝。
李梓新:炒肝我能吃一点。我在大学时候,食堂里没有很多的北京小吃,反而在我工作后出差,我喜欢住在胡同里,胡同边上有很多小吃店,我就会去吃小吃。
回忆潮汕生活
李梓新:因为我们年龄相仿,成长的时代背景也很相似。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小时候,我很少能找人一起回忆这些事情。比如我小时候很喜欢玩那种小纸片,叫做“安仔”。上面印了水浒108将或是孙悟空,你需要找好角度让你的纸片压过别人的,涉及到一种物理力学,那时候我精于此道,虽然后来我的物理很一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