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发忠收藏的面具造型各异
年少的秦发忠身材瘦小,黝黑的皮肤和淳朴的粗布衣服都是他来自大山的标签,结识了不少好心人,当然也遭遇过惊险。一次,在南京艺术学院门口摆摊时来了个中年男子,简单看过样品后表示想要订一批数量可观的面具,但要他带着货品去家里详谈,秦发忠急忙收拾好东西,随男人来到一处偏僻的民房,心里早已乐不可支。到了家里,这名男子便开始打电话,秦发忠虽然年轻,但来过江浙一带多次,多少能听懂些当地 方言,他无意听到男子用当地方言说了些奇怪的话。秦发忠越听越不对劲,整个对话中完全没有提及收购面具的事,更像是在说什么暗语。那些在报章中读过,或老家人们口中流传的各种惨案突然像过电影般涌进脑袋里,他的脑门上沁出细密的一层汗,贴在背上的衣服也湿了个透,被 轻风一吹更升起一阵凉意。对方挂了电话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都让秦发忠感到不怀好意,他强作镇定,恰好此时电话响起,他拿起手机挂了来电,却佯装正在通话的样子,故作着急地说:“好,好,我马上过来!”一边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一边对这位男子说:“我有急事要马上走,订单下次再说!”正当要冲出门时,他似乎感觉男子用力拉了他一下,更加惊慌,脚下使力,一溜烟跑了出去。他怕那人追出来,也顾不得方向,一个劲地往大路跑,走了不知多久才绕回住所,直到坐在旅馆的床上,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在他天南海北四处跑市场时,刘官乡的傩雕产业也从1994年开始逐渐壮大,秦朝安当年教会了不少外姓人雕刻傩面具,这门手艺早就不是秘密,如今更是派上用场,人们纷纷加入到销售傩雕工艺品的行列中,一时间,周官村能砍伐的树木几乎都变成了一副副面具。然而,这盛景并未持续太久,加入傩雕行列的人有不少,却并不是谁都能说清面具背后的含义,仅仅是把这当作外地人没见过的新奇玩意,按面具大小尺寸售卖,除了从事艺术和设计行业的人会为之买单,其他游客并非完全能接受。1999年左右,省内市场已经达到饱和状态,随着“打工潮”的到来,刘官乡的傩雕热潮也渐渐退去,更多人选择了南下。
秦发忠即便从小看着地戏长大,也从未深究过这面具背后的故事,客户多问两句,他同样也会语塞。这些问题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销售的门槛,只要不是外出推销的日子,他一有空便骑着车在各个寨子里转悠,专找地戏班子的戏师或寨老,打听傩戏、面具和屯堡村寨那些古老的故事。
刘官乡的傩雕热潮冷了下来,这门生意便集中在秦氏和当地几个制作大户的手上,2003年,秦发忠的生意从量变迎来了质变。这是特殊的一年,SARS(非典型肺炎)疫情困住了秦发忠外出的脚步,但也是在这一年,安顺市成立了穗黔物流,打通了货物流通的道路,秦发忠不用再费力带着货物到处跑,而是招来了80余个傩雕手艺人,扩大生产,依靠此前十来年积累的资源进行订单式销售,平均每5天就有一车傩雕工艺品从安顺送往全国各地,而秦发忠也在当地成了傩雕产业的领军人物之一。随着安顺市对屯堡文化的发掘以及文化旅游的重视,2005年,便有了首届贵州黄果树瀑布节暨安顺屯堡文化研讨会的举办,也促成了秦发忠与人类学、民族学专家徐杰舜结缘。
秦发忠正在介绍自己心爱的傩面具
自从秦发忠掌握了撰写论文的技巧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在人类学高级论坛中,他用质朴的语言将十多年来走村串寨搜集的素材一一倾吐,同时也带着技艺亮相 贵州多个民族民间传统技能比赛。
命运总是不按常理出牌。2006年,在多方引荐之下,有外来投资商与秦发忠达成合作意向,计划双方共同注资在安顺的一处产业园内办厂。一心想扩大产业的秦发忠毫不犹豫将所有积蓄都投入进去,谁知合作进行到一半,对方毁约,秦发忠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直到2007年,他机缘巧合认识了一名企业家,淳朴的性格和精湛的技艺让对方颇为赏识,为他牵线搭桥带来不少新业务,秦发忠才逐渐从欠债的泥沼中爬起来重新上路。也正是这一年,他意识到想要发展本土文化产业还是得靠当地人,他发起并成立周官村傩雕协会,决心带着质朴的老乡们一起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