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在整理图书时偶然翻到了塔热•次仁玉珍的散文集《我和羌塘草原》,不由得想起这位开发藏北无人区拓荒者的传奇人生。
上世纪80年代,我与时任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现那曲市)行署副专员的次仁玉珍在采访中相识。她那比男人还要坚强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藏北4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次仁玉珍是唯一一位走遍藏北各地的干部。作为女性,她骑马挎枪,英姿飒爽,特别是为开发藏北无人区立下了不朽之功。
1976年 ,西藏拉开开发藏北无人区大幕。33岁的安多县县委副书记次仁玉珍,被调任新成立的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担任副书记。她和时任安多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丈夫杨德,毫不犹豫地将4岁的小女儿托付给该县东巧区老人照顾,带上6岁的大女儿央宗前往藏北无人区进行伟大的开发事业。
1976年盛夏,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副书记次仁玉珍(中)在进行拔河比赛。这是西藏开发藏北无人区后,双湖办事处为拓荒者首次举办的体育活动(唐召明翻拍资料图片)
次仁玉珍是当年开发藏北无人区的“十八勇士”之一。开发藏北无人区之初,在人迹罕至的荒原上,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办事处18位藏汉族干部既是领导干部,又是民兵排民兵,还是施工队队员,故被人们称为“十八勇士”。
次仁玉珍曾向我描述过他们率领申扎县北迁牧民群众,赶着牛羊挺进藏北无人区所经受的各种艰苦考验。
寒冬,拓荒者们走出帐篷几分钟,眉毛、胡须上就会结几公分的冰,眼皮就会被冰糊住,眨都眨不动;随便摸任何一块石头,手都会被寒气狠狠地粘住,那粘合力足以粘掉手上的一层皮。大地冰封,坚硬如铁,用镐刨一下,时常震得虎口流血。
在拓荒者最早的大本营双湖办事处荣玛乡(后划归尼玛县)加林山驻地,其饮用水喝了会胀肚子。后来经化验才得知,水中含有大量酶质,按照国家规定,超过20%不能喝,但是这里的水的酶含量超过50%,拓荒者们却喝了一年。冬天这里风沙很大,嘴唇都是裂的,里面出血,脸经常脱皮。
大人吃点苦,受点罪还好说,最让人心疼的莫过于孩子。次仁玉珍大女儿央宗嘴上裂了好几道口子,不能笑,一笑嘴上的口子就流血,她就哭。晚上睡觉眼泪往下流,眼泪把白天吹到眼睛里的沙子冲出来,第二天早上干了,一擦,擦出一小块沙土。
开发藏北无人区的第一年,在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附近,有些牧民新筑的羊圈被狂风吹倒,砸死了羊只。在机关里看家的次仁玉珍带领几名干部立即寻找倒塌的原因。原来,牧民垒的羊圈都是四方形的,受风面积太大。于是,次仁玉珍和几位干部在帐篷前的荒漠里抠出大石头背回来,用羊毛绳当圆规,垒起一个瓢形羊圈。经过几天狂风的考验,瓢形羊圈纹丝不动,同时这种瓢形羊圈也减少了沙子和积雪对它的掩埋。牧民们看到瓢形羊圈好,很快就推广开来。
藏北无人区本没有路,前面汽车留下车辙印多了便成了路。这种不是路的路,常常会使拓荒者们遭遇“当团长”(被困)之苦。
1976年盛夏的一天,次仁玉珍和双湖办事处干部措央一起乘坐一辆解放牌卡车,从藏北首府那曲镇返回驻地加林山 途中,满载着兽药的卡车深深陷进了细泥之中。他们卸掉车上的货物,然后挖泥,用石头垫起车轮,折腾了半天,才把车子救出来。刚装上货,继续前行,还不到几百米又陷了下去。就这样,他们整天卸车救车,装车再卸车,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天,最后,那辆笨重的卡车深深陷在了色乌错湖畔,再也开不出来了。已有三天没有吃喝的他们,再也无力挖泥救车了。因为那里属于盐碱地带,很难找到淡水,即使雨水,一落到地面,即刻就变成盐碱水,无法饮用。
当时,附近没有牧民居住。他们无力地躺在泥水之中,似乎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也许是“死神”看他们太年轻就退却了,第4天午后,司机昂秋在一座山梁背后找到了一个清凉的山泉。于是,他们在泉水边烧茶、洗脸,将满面的苦涩、忧愁、疲劳全部一洗而净,并命名此泉为“昂秋曲果”(即昂秋泉水)。人们至今还如此称呼这救命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