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长安:“振华中学”故事完结了,这次不是青春文学式解法

2021-08-31 08:47:19 作者: 八月长安:“

八月长安:有好多问题以现在我的阅历来讲是无解的,而且不仅是我,很多五六十岁的人依然无解。大家只是在不断解答它的过程当中,从来都没有一个终极答案。

我在《这么多年》下册抛出了很多问题,大家读书、阅读小说总是想要答案,不太接受只有问题、只给出一半解答的书。当初写《你好,旧时光》,我有很多“铁口断言”的话,第一是因为我非常相信,相信友情,爱,以及可能会有牺牲、只有自己坚持的正义;第二是因为我非常年轻。现在的我跟二十几岁的我相信的事情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少年时代的人相信就可以了,还没有到给出答案或者解决办法的时候。但是现在的我更想要给出解法,而不只是一个信念。

中青报·中青网:写作时故事取材或灵感来源于哪里?

八月长安:对现实生活的了解。写作的前提永远都是要先了解,不了解时会有很多想当然的东西。就像我小的时候看电视,觉得人的痛苦表现就应该是电视里面演的:说完一件事情后,手里端着的盘子啪一下就掉下来碎了。小时候没有经历过痛苦时,你看到的痛苦是电视画面给你的,直到有一天你自己没有带作业、不敢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你才知道,其实真正的痛苦并不是走进去后被老师劈头盖脸骂一通,而是你在教室外面徘徊来徘徊去,在想“现在有没有一辆大卡车来撞我一下,我没有写作业啊”。

中青报·中青网:塑造书中女性形象时你有何考虑?

八月长安:大家会关注这些女性,是因为她们的确有非常复杂的一面。为什么大家觉得她们看起来都有点糟糕,故事里的陈见夏永远在跟她的妈妈、女班主任、女同学们斗争,而书里的一些男性,比如陈见夏的父亲、大扫除偷懒的男同学,他们理所当然地被这些冲锋陷阵的女人忽略掉了。

书里书外形成了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读者一边说,为什么要把女性写成这样,将矛头对准女性,同时也放过了书里面的这些男性。容我自夸一句,虽然它造成了很多的误解和争执,但其实它成功了。

小说应该做的是呈现,而不是说教,不是在小说里振臂高呼。当小说摆出非常鲜明的、有点像课后参考答案一样的说教,小说就失败了,它可被解读的空间就坍缩了许多。读者需要空间、需要以不同的角度解读这个问题,有一些解答跟我的想法很接近,还有一些解答远高于我的想法。小说帮我做到了我自己思想高度也许达不到的事儿。

中青报·中青网:写作时有没有特殊的小习惯?

八月长安:在写得痛苦的时候,有的人会迎难而上,一直到写出来为止,而我会把它放下。转换思维、看完全不相关的书,有时候在写很难过、很悲伤的东西时,我甚至会去看一些搞笑漫画。人的大脑和心非常奇特,在你觉得这个地方写得不是特别好,需要想一想怎么办的时候,去做一点别的事情,可能就在洗碗或者打游戏的时候,灵感忽然间一下子冒了出来。

中青报·中青网:最近在阅读什么?

八月长安:最近在看《荣格自传:回忆·梦·思考》,挺有意思的,我已经看了1/3了。我真的很佩服荣格,他非常诚实、认真地剖析自己作为孩童时做过的一些与正统宗教无关、带有邪典性质的梦,包括他那个时候偷偷在阁楼上藏起了自己的“秘密朋友”——一个小玩具,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因此获得了一些隐秘的骄傲、认同,感受到了自我。荣格写回忆录的时候,年纪非常大了,他依然在回溯他的童年,去解决很多的问题。

中青报·中青网:相比于最开始写作,心境变化最大的一点是什么?

八月长安:这个真的很难讲,我觉得写作不是人生的全部。一个人从大学二年级到30多岁,她的变化真的超级大,甚至都不需要经历什么人生变故,只需要一点一点看得多了以后就改变了。我身为作者的那一部分,技术上的进步是有的。至于心境上的改变,只是正常地在生活、在长大。

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有一点点写作的能力,有这么一个横剖面被大家知道,被很多人看见听见,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08月31日 1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