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作为一个止步于《红楼梦》第十三回的人物,戏份自然是少的。然而,每一个红楼读者对她都会产生极为深刻的印象,和其他诸钗相比,秦可卿显得非常的神秘,她身上的一些特殊标签,也往往引起读者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望。
曹雪芹给予了秦可卿顶级的美丽,宝钗的鲜妍明媚和黛玉的风流婉转,红楼两大女主之美在秦可卿身上融合统一了,曹雪芹由此为她起了一个专有名词——兼美。
秦可卿的兼美没有给他带来幸福,而是应了那句老话:红颜薄命。美,带给别人视觉享受的同时,兼而催发情欲,尤其是当一个强者生出了这种邪恶时,对这位美丽的当事人就是一场灾难了。
这种自古以来时时处处常发生的故事,酝酿在宁国府天香楼上。贾珍,这位不过三十多岁的宁国府主人,惦记上了自己的儿媳妇,秦可卿是被逼无奈还是半推半就我们虽不得而知,但她“情既相逢必主淫”的判词,令读者很容易想到一拍即合这样的词。主子的香艳秘事当然是奴才们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连一大把年纪的老奴焦大都知道,甚至酒后大骂“爬灰的爬灰”,连贾珍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市井中都知道宁国府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干净,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说秦可卿丑闻已经人尽皆知并不夸张。
贾蓉是贾珍唯一的儿子,也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秦可卿作为宁国府的少奶奶,不出意外,长房长孙媳的她,将来会是贾族的族长夫人。可想身份的特殊和重要。和公公的丑事几近公之于众,可令读者惊讶的是,从曹雪芹的字里行间,我们看不出丝毫舆论对其的压力,貌似秦可卿的名誉也毫发未损。比如秦氏死亡的消息传来,合族上下的反应是这样的:
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可见秦可卿为人之好和威信之高。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贞操是何等的苛刻,秦可卿作为贾府辈分最低的媳妇,做出和公公的不伦之事,就算族人明着不讲,暗地里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了,国公府的门楣脸面也一文不值了,众多的族人也必以此为耻。奇怪的是,好像秦可卿会什么天外法术,她的光辉形象似乎不受影响,她死后,贾珍竟然毫不避嫌,哭成了泪人儿,儿媳妇死了公公难受伤心都正常,但哭成泪人儿的着实不多,倾全府之力为儿媳妇连办四十九天超豪华丧礼的更是鲜见。
秦可卿到底是何高人,为啥她能有如此的魔力,让所有人齐齐忽视她的在那个社会最看重的妇德问题呢?
一、秦可卿的定位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原本是十三回的回目,因为秦可卿临死托梦凤姐告慰贾家身后事,感动了脂砚斋,觉得应该为她保留最后的体面,于是命芹溪(曹雪芹)删掉了。
秦可卿是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女子,她之所以能跻身正册,根本原因是她临死托付凤姐的那段话实在是太过高瞻远瞩,这一大段话立足当下,面对未来,剖析现实问题,提出解决办法,给出解决路径,甚至给出了整改时间表。秦可卿的格局和水平高出全族所有人。秦可卿是红楼人物里积极入世的代表,最重要的是她的入世是解决问题的入世。当然,秦可卿的思想和方法最终都落空了,这是贾府的悲哀。一个有思想的女性的智慧完全得不到落实,找不到自己的坐标,这也是曹雪芹想说的社会的悲哀。
在对待人生的态度上,《红楼梦》写了两种思想:
一是以贾宝玉和林黛玉为代表的出世思想,他们对社会失望,于是坚决不参与社会实践,选择回避和隐居,致力于自我精神的完满;
二是积极的入世思想,比如善于权变的贾雨村,比如致力于缓解矛盾和迎合的薛宝钗,再比如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王熙凤,还有空有一腔抱负却不得施展的贾探春,都是代表。秦可卿也是入世的思想,只是秦可卿与他们相比要高明得多,秦可卿的高明在于,她知道症结所在,有解决办法和具体的实施路径。这也是秦可卿对于《红楼梦》的巨大意义和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