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认为,学科的分类是从近代才开始的;另一些人则将学科的分类追溯到了古希腊罗马时代,他们认为古希腊罗马人强调条分缕析,在亚里士多德时代就有学科的分类了。从世界范围来看,古代东西方的学科都不可能分得那么细,都是各学科的知识混在一起的,古代并没有严格的学科分类。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哪有文史哲、政经法、农工医这样的分法呢?中国古代都是综合性的学科,有些学科相对来讲是基础性的学科。因此,在学习传统文化时,应打下广泛的基础。
稷下学宫
中国人强调传承,在古代就逐渐形成一些源头性的典籍。在古人的心中,世界是一个整体,天地万物间“道通为一”(《庄子·齐物论》),无论有多少事情、现象,都可以用一个共同的理来贯通。道家讲道,道是一以贯之,无所不在的,每个事物不是孤立的,而是都会有相通的东西。《华严经》中有一句话:“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即多,多即一,万物是有整体关联性的,整体的特征体现在每个部分之中。佛教中的华严宗有这样一个说法,对世界的认识有理法界,即“一”,还有事法界,即“多”,一在多中,离开一,哪有多?“理事无碍”,即理和事之间没有隔阂、障碍,是可以贯通的。此外,还有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
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当提高到哲学的高度来认识问题时,其实是可以用一个共同的原则来处理的。比如说,从哲学的层面来讲,人的五脏六腑分别对应着五行,五行之间相生相克。如果相生相克的关系失去了平衡,人就要生病了。一个人身体不健康,我们可以讲这是阴阳五行失调,那么一个社会病了,是不是也可以用阴阳五行来类比呢?我认为,也可以。如果一个社会贫富两极分化严重,从某种意义来讲,这不就是阴阳失调吗?我们可以把社会组织看作五行,组织间失去了平衡,相生相克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社会就不能正常运行了。古人有“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的说法,范仲淹也讲“不为良相,则为良医”,这说明治病和治国的道理是相通的。
古人非常重视前人的研究成果,他们总是在继承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来阐发自己的观点,推动文化向前发展。用古人的话来讲,这是“述而不作”,“述”即叙述;“作”即创作、发明。“述而不作”的意思是阐述了前人的思想,但并没有创造,这是一个谦虚的说法。我们可以看到,在“述”根源性典籍的过程中,产生了很多新的思想。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根源性典籍,叫三玄四书五经。三玄是指《周易》《老子》《庄子》;四书是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是指《诗》《书》《礼》《易》《春秋》。
五经中的《诗经》现在一定是中文系讲的,它是文学作品,哲学系的课程中不会列《诗经》。但问题是《诗经》仅仅是文学作品吗?我曾经讲过,早在孔子时代就开始讲《诗经》了,孔子认为:“不学诗,无以言。”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不学《诗经》,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诗经》也会告诉我们思维方法,以及掌控情感的标准。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不能邪,正是我们为人做事的准则。孔子还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即欢乐而不过分,悲哀而不过度,这就是中道。《孟子》中引用了三十多处《诗经》;《大学》这篇文章总共才一千五百多字,十多处引了《诗经》;《中庸》三千多字,将近三十处引到了《诗经》。荀子是先秦最后一位思想集大成者,《荀子》一书里有七十多处引用了《诗经》。上述著作都是通过引用《诗经》来阐发自己的思想。学哲学的人不学《诗经》,损失就大了,很多道理你就没有学到。
荀子雕像
中国人的传统是强调“文以载道”,我们不能停留在文字的表面,而是看文字传达了怎样的思想。我曾感叹:“文以载道,我们不仅要背诵词章,而且还要从词章中读到道,也就是它所表达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做人需明道,前圣传后贤。无古不成今,没古哪来的今?观今宜鉴古,我们看现代的事情,最好拿古代的镜子来照一照。历史是一步步由古到今慢慢发展过来的,所以我们要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