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47年,唐太宗派人到天竺摩揭陀国学熬糖法,然后在扬州试制,据史籍记载,所生产出来的糖,色味远胜天竺糖。据后来宋朝王灼《糖霜谱》的推测,扬州的糖大约是淡黄色的粗砂糖。
唐太宗为什么会选择扬州作为糖的生产地呢?因为扬州与其它地方相比有几个优势,扬州与南方甘蔗产地的距离比较近,又有运河,转运全国比较方便。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扬州是当时重要的对外贸易场所,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聚集了大量的胡商,有很多高水平的工匠,在这制糖正是产销两便的事。
唐代扬州的繁荣准确来说是始于安史之乱。安史之乱前,唐朝的税赋收入主要来自于中原地区,扬州虽繁华,但相对于中原来说,还是处于经济文化的边缘。
战乱以后,中原百业凋敝,而江南一带未受战火影响,逐渐成为朝廷主要的财税之地,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扬州饮食开始了它辉煌的历史。
图2 圆仁大师石像
唐诗中许多赞叹扬州的诗都是写于这一时期,如“春风十里扬州路”、“十里长街市井连”、“夜市千灯照碧云”等等,这样的一个繁华都市,必定有着与之相适应的饮食业。日本和尚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了扬州开成三年岁末的景象(开成是唐文宗的年号,时在公元818年):
“
二十九日暮际,道俗共烧纸钱,俗家后夜烧竹与爆,声道万岁。街店之内,百种饭食,异常弥满。
”
前面所提到的饮食基本上是在一个大的区域里流行的,不应为扬州所专有。晚唐五代时,扬州有一位法曹(古代衙门里的法官)宋龟所做的“缕子脍”则是地地道道的扬州名菜。
这“缕子脍”是用鲫鱼肉与鲤鱼子,裹上碧笋或菊苗做成的,做法很是奇特,与前代的脍都不一样。鱼脍是白的,鱼子是红的,笋、菊是绿的,色泽之美令人欲滴馋涎。今天日本、韩国人做生鱼片时,也常用鱼子,其意趣与缕子脍如出一辙。
南北朝时,南朝曾有过来自高丽的将军,中晚唐时,扬州也有不少来自新罗、日本的留学生。韩国文化名人崔致远就曾在扬州任职多年。因此,相互之间有交流完全是很正常的。
有交流的还不止是朝鲜与日本,据朱江先生考证,当时扬州还有很多的波斯人、大食人、新罗人、日本人、婆罗门人。波斯人来扬州的最早时间是在盛唐时期,来的人多了,在扬州聚集于波斯庄。
晚唐时,扬州动乱,叛将田神功大掠扬州,城中被杀的波斯商人达数千人,可见来扬州波斯人之多。晚唐时期,扬州完全就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圆仁和尚所说的“百种饭食”应该也包括海外各国的饮食。
中原厨师的南下提高了扬州饮食制作的水平。唐朝灭亡后,北方战乱连年,皇宫中的一部分厨师就逃到了相对安定的江南,进入了南唐的宫庭,支撑起南唐皇家的饮食制度。
这是江淮饮食与中原饮食的一次高层次的交流。唐末杨吴时期,扬州作为杨行密的统治核心,饮食文化的繁荣不需多言,到南唐前期,政治中心迁至建康,扬州仍是相对重要的城市,还有着相当程度的繁荣。
模糊在南味里
北宋时期的扬州经济依旧繁盛,但相对地,有关扬州饮食的资料出奇地少,是因为扬州不再出产美食了,还是因为人们不关注扬州美食了呢?这个问题需要放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来说。
从中唐以后,中国的经济中心逐渐向江浙转移。但是在北宋时期,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依旧繁盛,非江浙可比,而且相对于积弱的军事,经济文化的繁荣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这时的江淮地区虽然因运河而地位突显,文化地位也比唐朝有所提高,著名的苏门四学士有两人是这里的——张耒是淮安人、秦观是高邮人,但总体来说仍处于文化的边缘地区。
北宋灭亡后,扬州成了南宋与金、宋元对峙的前线,百业凋敝,饮食文化上一无可述。南宋词人姜夔路过扬州时,见到的是四壁萧条的一座空城,想起昔日的繁华,感慨油然而起,于是写出了著名的《扬州慢》表达他的《黍离》之悲:
“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