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映淮年少成名的故事,读起来颇有谢道韫当年“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神韵。
纪映淮九岁那年,双亲带着她去莫愁湖欣赏荷塘中的莲景。每年莫愁湖边,总会有人设上联和奖品,但凡能对出下联者,即可将奖品带走。
荷展期间百姓摩肩接踵,其中不乏有些文采的读书人,没过多久,题主设下的上联便被答得差不多了。当纪映淮的父母将她抱到台前时,灯笼下只剩下孤零零地一张上联了,上面工整地写着:
叶出尖角问晴天。
所有来湖边对对子的才子,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此联。
此时人群中只听得一句小小的女童声:
花退裂盘笑丽日。
题主琢磨了一下这句下联,发现对得入情入理又不失风韵,于是,连忙高举奖品让对联者站出来领奖。纪父抱着女儿挤过人群,大家见对出下联的竟是一小姑娘,对其赞叹不已。
于是,大人们纷纷逗着这个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纪映淮歪着头答道:“我叫纪阿男。”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这天纪阿男的嫂子来到家中做客,与纪母聊家常。嫂嫂见小姑娘捧着一本柳三变的《乐章集》爱不释手,便随口说道:“柳永的词太过香艳,里面有不少风月俚语,小小年纪千万不要读这种不雅之词,以免走了歪路。”
纪母亦附和道:“柳三变平日里写作的题材多为风花雪月,虽然,音律婉转动听,但格调上着实称不上雅致。”
纪阿男见母亲和嫂嫂曲解了自己的“偶像”,当即辩驳道:“我听说但凡有水井的地方,人们都在吟咏柳永的词句。想要学填词,就必须要从柳永学起,我觉得柳永的句子平易近人通俗易懂,你们为何要诋毁他的作品呢?”
嫂嫂见小姑娘牙尖嘴利,于是,便调侃道:“婶娘给你取的名字果真贴切,日照而影,水阔而美,慧外秀中,博学强记。”
原来,这四句里藏着一段字谜,谜底正是“映淮”。
纪映淮见嫂子卖弄文采,怎肯服输?
立即答道:“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嫂嫂的名字也不错啊!”
原来嫂嫂的闺名“旦兮”,正是取自《尚书》名句“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嫂嫂当即对纪母说道:“婶娘的女儿,将来必定不同凡响!”
阿男十岁生日这天,有不少久闻其神童之名的宾客前来庆贺。庆贺只是幌子,他们都想见识见识小神童的才学,看看她是否像传说中那般才思敏捷。
有客人对阿男说道,院子里有这么多景观,我们不妨以这些景观为题来对联。
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等纪映淮答话,便自顾自地指着院子里的桂花说道:
丹桂虬蟠花香。
纪映淮从没在对对子上示弱过,她眼珠一转,回了一句
古藤曲铁叶绿。
其余客人刚想叫好,谁知出了上联的客人竟刁难道:“小姑娘,我的上联前后都能加字,你的下联能做到吗?”
纪映淮笑着说:“有何不可?不妨一试。”
客人说道:“我的上联前面加上‘楼前’,后面加上‘溢满院’,就变成了‘楼前丹桂虬蟠花香溢满院’。”
这样的文字游戏本就是阿男最擅长的,她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我便在下联的前面加上‘院内’,后面加上‘罩长廊’好了。”
“院内古藤曲铁叶绿罩长廊”,院子里的宾客反复琢磨着这句下联,发现这下联韵味十足,相当绝妙,立时对纪映淮的文采叹为观止。
纪映淮的灵智绝非普通小孩可比,所以,和尚道士见了她都很喜欢。僧人说纪映淮有佛性,道士则说小姑娘有道心。纪阿男平日里结交了不少方外之人,闲暇时总会去道观或佛寺里与这些和尚道士谈文采。
国清寺主持云智禅师是纪映淮的忘年交,早年他曾官拜应天知府,与纪映淮的父亲的关系不错。因为禅师曾得罪了皇亲国戚,为了避祸不得不到寺庙里出家。这天,纪映淮来庙里玩,云智禅师饶有兴致地说道,此前有施主在庙里留下一句上联,阿男你试试能不能对上:
千山鸟飞绝,放翁幽栖在半山。
纪映淮一听,这句上联里包含了《江雪》的句子。这下联的前五个字当然是“万径人踪灭”,至于后面七个字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