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枇杷花底校书人,说的是谁?
“欲问江梅瘦几分。只看愁损翠罗裙。
麝篝衾冷惜余熏。
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
枇杷花底校书人。”《浣溪沙·欲问江梅瘦几分》
冬雨是个很令人难受的自然现象。尤其是连绵不断的冬雨,在没有变作雪花之前,那种低迷的云脚,黯淡的天色,让人感到湿冷。路上没有人,几公里的江边一片烟雨衰草,只有梅花打着骨朵,还有一树树雨中的枇杷花,让人感到安慰。自古冬雨的诗词很少,因为人们的快意都集中在雪或者晴上,这样低迷的天气,很难吟咏吧。然而意外看到了纳兰的一首词,两种冬花都有,且正是这阴寒天气寂寥时。
经历了丧妻之痛的纳兰性德,往事沉埋。在妻子死后的五年,他仕途平稳严谨,从三等侍卫提升到二等侍卫,这中间他随康熙出使塞外,也曾单独领取过军事任务,去边塞考察敌我的军事部署并立下功勋,三十岁这年陪康熙南巡,江南风物甚美,他也获得了这一生不多的爱情,江南才女沈宛自愿跟着他,在风雪的冬天回到北京。
纳兰性德已经有官方的妻子,是名门瓜尔佳氏之后,替他打点家庭事物。他之所以定情于沈宛,是因为沈宛的气质和年龄酷似前妻,使他难以割舍,另外他自己有很多文字的东西因为公务无人整理,从前读书时,是书香气足的前妻替他贴心整理,这使他很容易对读书女性产生好感,沈宛可以帮他整理这些。
但是更重要的就是爱情了,这个江南姑娘,愿意抛下名分去陪他,就这份情谊,纳兰也为之动容,更何况他也爱她,在北京的某处胡同,纳兰给沈宛安置了住所,他有空就过来。
有人说,为什么不接到家里,这难道不是对沈宛的歧视吗?但我认为恰恰不是。纳兰性德其实是很讨厌自己的贵族身份的,而且他也深深体会这种身份带来的不自由,而将沈宛接到家中,无疑会让身份等级的冲突加大。这其中有满清贵族不允许娶汉族女子的官方规定,安插沈宛进府,在等级森严的贵族家庭,对有自在天性的沈宛同样是一种不公。
纳兰性德想必也权衡许久,在他的能力之下,给沈宛最大的自由,给爱最好的归宿,莫过于给她一个稳定的住所,一个家。
他来到了北京另一个有沈宛的家里,此时是冬天。
“欲问江梅瘦几分?”沈宛是南方姑娘。北方此时固然有梅花,都抵不上江南梅花。且江梅是指山梅和原野之梅,风姿绰约,别有清丽之美。
纳兰11月扈驾康熙从江南回京,沈宛也开始打点北上的行装,等到纳兰性德先回北京,安置了小小家园后,沈宛才水路兼程的赶到北京,在小家里相见,纳兰性德肯定是心疼爱人路途颠沛,瘦了不少,所以才问瘦几分?
“只看愁损翠罗裙。”
那是铁定瘦了的。纳兰性德有欢喜有愧疚。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愧疚都在那疼惜的眼神里,分明对方的瘦。
“麝篝衾冷惜余熏。”
这个要展开可就没有穷尽了。麝篝,自然是麝香和炉火,已经倍觉沧桑的纳兰性德,柔情似水,但也不会是年轻人那种热血浪漫,多年丧妻的冷痛和塞外成长历练的风霜,使他倍加珍惜这一点冬天的暖。
而对于沈宛来讲,从江南大冬天赶往风雪京城,她知道等待她的肯定不是春花明媚繁花似锦的所谓婚配生活,但是为了爱和情郎,她愿意无声守在他附近。对于自己的处境她是知道并认可的,这是哀伤和喜悦并有的冬天的相聚,互相有着取暖的温柔和温情。
纳兰写的很节制,但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耐暮寒长倚竹。”
这个典是杜甫的,说得是一个绝代佳人身世可怜,兄弟在战乱中死亡,而丈夫又有了新欢,她自己无声自宿,和婢女卖首饰生活,穿着衣裳单薄,在日暮里靠着竹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