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杰:苏轼《宸奎阁碑》宋拓孤本在日本的流传

2020-11-26 04:01:02 作者: 张明杰:苏轼

民国之前,日本虽然鲜有苏轼书画真迹,但有一件碑刻拓本不可小觑。这就是苏轼《宸奎阁碑》,堪称宋拓传世孤本。

《宸奎阁碑》,全称《明州阿育王山广利寺宸奎阁碑》,是苏轼为阿育王山广利寺宸奎阁所书的碑文。宸奎阁乃是大觉禅师怀琏为收藏御赐颂诗而命名的寺内楼阁。宸奎阁碑立于宋元祐六年(1091年)正月,苏轼撰文并书。碑额碑文均为正书,廿二行,每行字数不一(满行卅五字),计六百余字。大觉禅师怀琏本是庐山圆通寺禅僧,仁宗皇帝因笃信佛法,特召其入京,赐居十方净因禅院,且与其问答佛法大意。仁宗对怀琏及其问答甚为满意,为其手书十七首颂诗,并赐号“大觉禅师”。后禅师虽多次乞归,但均被仁宗挽留,直到英宗之世的治平三年(1066),才被恩准离京,隐退于四明阿育王山广利寺。为感念皇恩,怀琏特于寺内兴建楼阁,以供奉颂诗宸翰,并取名为“宸奎阁”。阿育王山寺历史悠久,相传东晋时期于四明一山中发现舍利塔,遂被信奉为阿育王所建八万四千宝塔之一,此地亦被俗称之为阿育王山。后于山中增建寺塔、僧舍等,梁武帝时,赦建堂殿房廊,并赐额“阿育王寺”。至唐宋时期,又先后加以修复或重建,并被赐名“广利寺”。南宋以来,该山寺与杭州临安府之径山兴圣万寿寺、北山景德灵隐寺、南山净慈报恩光孝寺和明州庆元府太白山天童景德寺一起,并列为天下禅宗五山。大觉禅师怀琏可谓是阿育王山广利寺中兴之祖。

▲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宸奎阁碑》初拓

苏轼因与大觉禅师为故交,受其门徒之请,于公务之暇精心撰文并挥毫。因碑石早已被毁,具体尺寸已无可稽考,只能从现存日本的这件宋拓本知其大概。

碑额左右分别刻有龙图,中间大字楷书“明州阿育王山广利寺宸奎阁碑铭”。碑文记述了大觉禅师应仁宗皇帝之召,于京城弘扬佛法,并接受仁宗十七首颂诗于宸奎阁供奉的缘由与经过,并披露了苏轼作为大觉禅师旧交,应其弟子之请撰写碑文等内容。行文结构严谨,言简意赅,从中可以看出苏轼超凡的文学才能。对此碑文(见文末所附),《东坡全集》等文献多有收录,但文字均稍有异同,本文所附则是据日本所藏宋拓本而录。

苏轼元祐四年(1089)以龙图阁学士身份知杭州,翌年五月疏浚西湖,筑苏堤,后不足一年,即元祐六年(1091)三月,奉召回京充翰林学士,同年五月抵京师。不久,又以龙图阁学士知颍州。从碑文落款“元祐六年正月癸亥”可知,其撰写时间正是其即将离任回京的时期(1091年初),时年五十六岁。同年还有《丰乐亭记》、《醉翁亭记》(欧阳修撰、苏轼书)、《半月泉诗并题名》、《祷雨诗话》等问世,是其诗书丰硕之年,也是其大字楷书大放光彩的时期。

从《宸奎阁碑》拓本来看,整体给人以谨严正直之感,又充满了凛凛之气,字体沉稳端正,丰满浑厚,不失为晚年楷书杰作。观看此碑,又不禁令人联想到颜真卿《东方朔画赞》,可谓苏轼承继颜体书风实证之一,同时也可藉此窥知苏轼晚年书体书风之细微变化。

▲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宸奎阁碑》初拓(局部)

《宸奎阁碑》立后数年,由于复杂的党争、党禁,苏轼蒙受迫害,甚至连此碑石也遭损坏,幸而有原石拓本流入日本,被保存了下来。

阿育王寺现存石碑是明万历十三年(1585),郡王蔡贵易据范氏天一阁藏本双钩重刻,当时及其后相当长时间都以为该藏本为原拓,后钱大昕登临天一阁得以寓目其底本,才发现是“元统二年(1334)重刻”的元代刻本(见钱大昕《潜研堂金石文跋尾续》)。因文献著录阙如,可知原石初拓于本土早已佚亡,而早年传往日本的则是已知唯一的宋拓孤本。

该原石拓本据传是入宋求法的“圣一国师”圆尔(1202-1280)携归日本的。圆尔为镰仓时代临济宗高僧,日本嘉祯元年(南宋端平二年、1235)入宋,于江浙一带遍访山寺名僧,后拜径山万寿寺住持无准师范为师,修习佛法,并深得无准师赏识,伴随其左右,刻苦修炼达五年之久。仁治二年(南宋淳祐元年、1241),圆尔携大量书画物品,以及典籍千余卷归国,先于登陆之地的九州创建承天寺、崇福寺等,传授禅宗。后受邀上京(京都),创建东福寺,大力弘扬佛法,还曾于宫中讲禅,深得朝野信赖,晚年回到家乡骏河(今静冈县)。据传日本著名的静冈茶,最初就是由其从中国带回的茶种种植的,故至今圆尔仍被视为“静冈茶之始祖”。鉴于圆尔为传播和弘扬禅宗佛法做出了卓越贡献,在其圆寂后被花园天皇追谥为圣一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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