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被贾环恶意烫伤,脸上都起了泡。这对视他为心肝宝贝的贾母和王夫人来说,不啻心头被剜去一块肉。正是伤在儿身痛在母心。而贾宝玉受伤却给了某些人谋利的机会,这不第二天,他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就闻讯赶来。
(第二十五回)过了一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问起原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
贾宝玉脸被烫了,马道婆很快就赶来。原文虽说得仿佛日常请安,实则并不那么简单。
马道婆这种人算不得正经出家人。她更像是神婆,不过也托庇在某个寺庙,平时在各大权贵府邸东走西串招揽生意。
贾宝玉是马道婆的干儿子,并不是正经的干亲。贾家担心贾宝玉不好养活,一般都会找个命硬的人认作干娘。马道婆与“神佛”有关,这种人最适合作干娘。也让她成为京城权贵圈子里共有的干娘。她的干儿子干女儿估计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
对贾府招徕马道婆,后来反遭毒手害贾宝玉和王熙凤,脂砚斋的一句评价最好【
甲戌眉批:宝玉乃贼婆之寄名干儿,一样下此毒手,况阿凤乎?三姑六婆之害如此,即贾母之神明,在所不免。其他只知吃斋念佛之夫人太君,岂能防范的来?此系老太君一大病。作者一片婆心,不避嫌疑,特为写出,使看官再四着眼,吾家儿孙慎之戒之!】
俗话说“没有内邪,引不来外鬼”。马道婆这些人在贾家畅通无阻,最大的问题根源在于贾母、王夫人崇信神佛不辨真伪。贾母、王夫人“愚信”,才会被马道婆这些人所趁。而他们在贾府内一定有“内邪”为他们通风报信,内应外合做“坑蒙拐骗”的生意。
马道婆来的太巧来的太快。其实曹雪芹早在第七回就写了贾家的那个“内邪”勾引“外鬼”。
(第七回)周瑞家的因问智能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师父那秃歪剌往那里去了……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曾得了没有?”智能儿摇头儿说:“我不知道。”惜春听了,便问周瑞家的:“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道:“是余信管着。”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是就为这事了。”
看,第七回馒头庵的净虚跑来贾家,与管着“各庙月例银子”的余信媳妇,凑在一处“咕唧了半日”。所谓“咕唧”就是交头接耳低言细语,有不可告人事才会如此。
余信管着各庙里的月例。像马道婆在贾宝玉被烫后赶来卖给贾母的五斤香油供奉,就要到余信那里挂号领钱。她的钱财把持在余信手里,岂能没有回扣好处?余信家的能和馒头庵净虚嘀嘀咕咕,一定也可以和马道婆叽叽咕咕。
言无不可为外人道,余信家的和净虚“咕唧”什么?不排除就是府里的大事小情,提供素材让老尼姑、马道婆等人抓住做生意的机会。这次贾宝玉被烫伤,马道婆第二天就屁颠屁颠赶来,自然也是余信派人告诉的信。
马道婆轻易卖给贾母一天五斤香油,是一笔大生意。脂砚斋【
甲戌眉批:日费香油四十八斤,每月油二百五十余斤,合钱三百余串。
】五斤香油最少要六串钱。古人的钱不以串分。常用“吊/贯”区分。像晴雯的月钱就是一贯,约等于一两银子不足。而串往往从几个到一千都有。不过后来通货膨胀,串渐渐取代吊/贯,基本从五百到一千都有。这里不细讲,就以大串一千,小串五百为例。
按照脂砚斋关于油价的批语,以最低一串钱五百算,一天也要三吊钱,约二两多银子。一个月最少六七十两银子,一年可是七八百两的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