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元年代生活史》一书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名医陈存仁先生的回忆录。书中说到许多晚清民国时的大角色。其中有一段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和陈存仁的师父、名医丁福保托付作者去测字占卜的故事十分风趣。这个测字先生名叫丁太炎,慈禧太后病危时,李莲英曾找此人测字,他决然说,这字是“两龙宾天”之兆,李莲英不信,丁太炎入狱后不久公然光绪帝和慈禧太后先后驾崩。而林森、丁福保与作者陈存仁找丁太炎测字的成果也都十分灵验。
陈存仁(1908年—1990年),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名医。原名陈承沅,出生于上海老城厢一式微绸缎商人家。八岁失怙。师从姚公鹤、章太炎。在上海中医专门校园结业后,师从名中医丁甘仁、丁仲英父子。
陈存仁
故事原文如下:
林主席喜爱收集小铺排和古钱,和丁氏款款深谈,逸兴遄飞,忽然间林主席说:“我为了调停国务胶葛,要到福建去走一次,这是一个艰巨的使命,有被拘留的或许。”丁福保先生说:“何不到此间闻名测字名家丁太炎处去测一个字,再定去留。”林主席纵声大笑,以为测一个字,虽也无妨,但这时形势有剧变容貌,他的行迹惹人注目,便说:“可不可以把这位测字先生请来家中一谈。”丁福保说:“不用,自有办法。”说罢,就请林主席口占一字,林主席就说了一个“福”字,一起丁福保也说了一个“放”字,叫我坐了轿车到新闸路鸿庆里丁太炎处。
一般人以为丁太炎的“太炎”两字,是沾章太炎师的光,其实丁太炎的成名,还在章太炎师之前。清朝光绪末年,他在北京的钦天监干事,慈禧太后病亟时,李莲英到他那里去测一个字,他决然地说:那字是“两龙宾天”之兆,李莲英以为荒诞,音讯传了开来,丁太炎被拘入狱,不久,公然光绪与慈禧先后驾崩,摄政王执政后,才把他开释,丁太炎也就逃到上海以测字为业。
林森
我到了丁太炎的贵寓,见到他烟容满面,形神消瘦,仅仅两目炯炯生光,望上去显得很精明,那时客厅中坐了十多个人等候占卜测字,他如同老吏断狱一般,对每一人只说几句话,问卜质疑的人都唯唯而去。
轮到我占卜时,依例要焚香跪拜,默祷之后拈一个字卷。我说:“我现已有两个字带来,只需请先生解说一下。”丁太炎就对我说:“当坛卜字是一元二角,自带字来要收两元。”我说:“照办。”
丁太炎先看了“福”字,问我要占何事?我答:“出门远行。”他见我站在他的右面,他就说:“福字半面是示字,加上右字,是一个‘祐’字,可见洪福齐天而有神明保佑,要是到福州去的话,更是顺畅;要是到福州莆田的话,那么田字是累字的头,有些费事。”我再问:“有无生命危险?”他说:“没有。”
接着他又看“放”字,他按例问:“所占何事?”我说:“不知道。”他说:“这个放字的一点是代表一字,下面是简笔的万字,周围是一个文字,大约是有一笔钱要想放出去,占这个字的人,是一位有心人,要是他真的想放息的话,定心去做可也。”
我觉得他讲的话,简略明了,不觉心动起来,我说:“我也想占卜测字,能不能只付半费?”丁太炎望了我一眼说:“占卜一字有必要照我的润例付钱,不如把你的生辰八字说出来,我替你简略地算一个命。”我就说出:“我的生辰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二月十四日寅时生。”通过他一算之下,他问我要问何事?我说:“问出息。”他说:“你的出息好极了,将来定是一个千万财主。”
我就笑起来说:“上海财主能有一百万的人现已不得了,丁先生大约不知道上海的状况,租界上首富是地皮大王程霖生,绰号程麻皮,也谈不上千万财主。后来程麻皮为了标金五百秤的投机差额,把悉数地产契据押在天主堂,他居然倒下来了。那时黄金十两为一条,七条为一秤,以此来核算程麻皮的家产也不过尔尔。至于上海最大的民营银行,是陈光甫先生兴办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本钱开始不过五万元(按:初稿我写十万元,今查书始知本钱五万元)。劝工银行、女子银行,兴办本钱不过二三万元罢了。所以你说我将来有千万家私,我不敢信任。”丁太炎似真似假地笑了一阵说:“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说罢,我就告辞了。(按:我当然自忖不会成为千万财主,可是照敌伪年代后期储藏票的景象下来核算一下,倒真有千万元收入,牵强地说明,也可以说是应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