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被罚,炒币被骗光积蓄,但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依旧不想进工厂

2021-05-08 20:39:25 作者: 送外卖被罚,

在工厂里,所有时间都被严格切割。早8点到晚8点,每2个小时休息10分钟,中午12点到1点是吃饭时间,有的工厂大,车间离食堂远,跑得慢,到了食堂还要排长队。吃完饭回到车间,趴在机器上或者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又要接着开始干活。

工人上班是白班、夜班两班倒,流水线则是日夜不停,夜班要通宵,加5块钱,不愿意干就得走人。每天都很累,回到宿舍只想躺着。

上班时间要上厕所,就要请线长来顶上。一条线十几个人,只有一个线长,所以工人上厕所也要小心翼翼。小号5分钟,大号10分钟,每个人有次数限定,并且要登记在本子上。

干了不到一年,刘文平提桶跑路。他想找别的工作,但是学历拿不出手。从工厂里出去,他还是像刚毕业的中学生进入社会一样,什么也不会,整个人没有自信,比以前更加内向,找不到比工厂工人更好的工作。

眼看着钱快花完了,刘文平又进入一家电子厂,干了一年。2016年,他再次提桶跑路,换去了一家印刷厂做普工,每天插充电器的纸盒子,还是像以前的电子厂一样,做机械的重复性工作。

在工厂里,老板用upph(单位人事产能)来衡量员工工作绩效,充斥着比速度的氛围,直到达到人的极限。刘文平每天折上万个装充电器的纸盒子,手指磨得起了水疱,他仍然不断调整拇指方向、胳膊幅度,希望能加快速度。“但你干活的手速快,流水线调的速度更快,你闷着干,领班也拼了命地催。”

一切都没有尽头。他要和自己比,前一天做了9000个,第二天就要做10000个;要和同事比,如果有人做得更多,就要超过旁人。每天晚上,线长都要开会做总结,不留余地地当众批评做得慢的工人。

刘文平虽然没有被坑过,但一些朋友告诉他,发工资的时候和最初的预期差别很大。虽然很多工厂招聘写着,普工月薪3500元至9000元,组长月薪4000元至10000元,上不封顶。但老板会找各种理由克扣工资,比如迟到、不参加团建、业绩或者表现不好,一扣就是上百块。干了一个月,有人明明算的工资有8000块,到手却不到一半。

工人每小时的工作,中介都能拿到提成。当中介从工厂或劳务派遣公司接单出来,比如工厂本来给20元一个小时,转几手,中介抽一元或五角,劳务派遣公司再抽去一点,层层分包,到工人手里可能就是17元一个钟。

入行近四年来,王超见证了成百上千次提桶,离开和回来。有人从他一入行就跟着他干,稳定地能在一个工厂干上一年多。也有“三和大神”类似的人,对方没有微信,没有手机卡,平时从来不和他联系,等到发工资的那天,会想尽办法找个地方连上Wi-Fi,用支付宝发消息要工资,2000块钱可以用半年。

王超认为,工厂不是招不到人,而是舍不得提高待遇,缺少熟练工和苦工种。“比如,虽然招聘启示上写着每月工资8000元,但实际上到手就四五千块。又比如,员工提意见,每天到晚上一两点的加班时间太长了,你工厂不改,哪怕临时工去了也会走。一些厂子一个小时只给14块钱,别人给18块钱,那肯定工人要去18块那里。”

虽然年轻人不好安排了,但王超并没有感觉到用工荒,新生劳动力仍然源源不断地来到东莞。在接受采访期间,一个微信语音电话匆忙打进来,是4月初不辞而别的广东河源小伙。他从工厂离开失联近一个月,现在突然又回来要找工作,还带来两个朋友,一个是2003年出生的弟弟,一个是还没满16岁的表妹。他希望王超帮他找找关系,三人一起进厂。

年轻人寻求机会进厂的时候,刘文平则在4月底又回到贵州深山里的老家。因为父母都不识字,也不会挂号,他要带着腿脚疼痛的妈妈,去七八十公里外的县城医院看病。他想着,忙完这一阵,还会回到东莞,也许会到工厂区附近开个贵州羊肉粉店,再试试能不能不进厂也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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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不断离开工厂,“除了一堆游戏装备皮肤和会员卡,一身伤病,仅剩的住房公积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情感,什么都没有。”一位离开工厂的人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