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战胜曾经的代理律师告诉记者,法院从疑罪从无出发,认定吴春红无罪,“但是也不排除就是他,还要等公安机关侦查才能确定”。这位律师称,具体了解,王战胜“肯定”要求公安机关找到凶手,确定犯罪嫌疑人,“这个很明确,他会一如既往地去找政府部门,来解决这个事情。”
这位律师呼吁,这类疑罪从无的案件曝光的同时,也应对受害人有个说法。“办案单位折腾这么多年,最后疑罪从无,那么这说明这个案件是没有查清呢,还是说没有犯罪事实呢?”他称,嫌疑人被放出来,会令受害人不只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承担案件悬而不决的压力。
吴春红说,他也想要求公安再进行破案,找出凶手。“最起码真正的凶手出来了,我真正的也算清白了。要是没有的情况下,俺那村每个人还是嫌疑对象,我还是想叫公家去破案。”
“我一直在心里头想,人家孩子死了没有找到凶手也是烦,但是我清清白白地蹲了16年我也是烦。以后最好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吴春红说,以后当他回到东南角的房子后,会避免往西北走。
团聚
法院宣布无罪那天,吴春红走出监狱,用手机和家人视频通话。当看到镜头里满头白发的母亲,他瘫倒了。“我一看俺娘的脸,光感觉心里难受,头一晕,就再站不起来了。”他说,之后司法工作人员把他送去了医院。
刚回家时,吴春红身体虚弱,右眼球萎缩,满身牛皮癣。因此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治病,治病花了三四个月,儿子辞去工作全职照顾。“基本上走一步跟一步。”
与社会脱节16年,吴春红适应起来很艰难,他不敢花钱,这些年猪肉从几元涨到了几十元钱,青菜也贵得“可怕”。
“以前去超市,一百块钱买的东西都提不动,现在小手指一勾就走了。”而基本生活技能也要从头学,吴春红没见过电磁炉,能把馒头蒸成焦炭,为了使用智能手机,他练习了几个月。
去年,吴春红本可以领到260余万的国家赔偿,但他认为精神损害赔得太少,提交了复议申请,目前还没结论。他还起诉了监狱,要求就他的眼病和皮肤病给出赔偿,也还没有结论。
国家赔偿虽然还没到手,吴春红想在春节时表达心意,他申请到了五万元司法救助金,想先还一些当年雪中送炭的人情。
他反复提起一个朋友,2004年底,他刚被抓走时,这位朋友援助了他家人1000元,这个数额是两亩麦地一年的总收入。春节前,他去拜访这位朋友,掏出钱要还,对方不收,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在周岗村,吴春红的同龄人命运各有不同,有人仍在工地干苦活,有的已经资产百万。相比起来,他自己的人生算是最夸张,16年的牢狱之灾,磨去了他的青春,令家人陷入贫困。
对于正在复议中的国家赔偿, “我宁愿不要这个钱,也不想受这个罪。”他说。
“这些灾在我身上,谁也扒不下来了,就是有人替,我那个罪也受罢(完)了,我只有花俩钱把孩子安排好,我受点苦受点罪无所谓。”他说。
春节后,亲人朋友四散到各地打工,只剩吴春红在等待。钱没攥在手里,他无法实现安排好家人的承诺,但他脑子还能转,腿还能跑。
吴春红和儿子在一起,儿子展示了拉面的技能。新京报记者 苑苏文 摄
“我想先操心,反正以后避免不了是不是?”由于害怕突然间就要交彩礼,他还没正式找媒人替儿子说亲,于是他就到县里看房,从时兴的碧桂园看到学校旁的老公房,从精装修看到毛坯。
女儿吴莉莉关店的前一天晚上,吴春红还在操心。他和开超市的发小接通视频,把店里的酒一瓶瓶照给对方看,询问是否有更低价的进货渠道。店里的高档洋酒吴莉莉不认识,吴春红的发小也不认识,吴莉莉卖不出酒,就自己花钱进了点饮料矿泉水和啤酒,也依然卖不出去。
这些操心反而给了吴春红动力。“说实话,我看着是个人,实际上这里头感觉都空了。”吴春红指指自己的胸膛,“如果没有这些事儿,如果没有压力了,我心情一放松,我的身体是不是要像气球一样,一放气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