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书法”揭示的真相

2020-10-29 20:53:18 作者: “随意的书法

一个就是吴昌硕在20世纪早期写石鼓文对联,影响很大,使得他的门人弟子都不自觉地用笔更加求深重,从画家齐白石到书法家沙孟海,都是如此。这种重笔墨与印刷品相呼应,使得人们印象中的标准书法,越来越变“黑”。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馆阁体的影响,书法界素来看不起馆阁体,但是馆阁体的害处究竟是什么,一直没有人讲清楚。其实就是分布平正、用笔没有起伏。这方面的杰出书法家其实是钱泳,其小楷水准很高,但是问题就是平正无起伏。从技术上看,就是笔笔写实,这个从视觉上看还是可以的,皇帝看起来也舒服,但是从艺术上看,就是有实无虚,这样的笔法是不对的,但是这个思维影响很大,导致现在很多不会写字的人,也会对大书法家的作品品头论足,词汇基本上是“这一笔不实在”,其实古今法书大多数都有“不实在”这个特点,只有馆阁体,每一笔都很实在。

这两个思潮与判断方法,与上述摄影、印刷的偏向相遇,就导致了书法在评价用笔这个关键环节,被误导了,标准出现了误差。

用笔本来是很活泼的事情,但是在上述因素的影响下,导致了我们今天看到的两大恶果。第一,就是在书法界每天都可以看到的,评论书法,时常说这一笔不好,那一笔不好,请教别人的时候,也问人家:请帮助看看,哪里不好?但书法这个事情,如果不好,整个书法都不好,而不会是哪一笔不好。书法是一种审美加上技巧导致的结果,不是体操选手的技术动作,可以纠正某一笔。

第二,就是对中小学生的书法教学,产生影响。教学中没有采用科学的办法,使得每一个中小学生学习书法时候,过于强调临帖,过于强调大字,导致大多数中小学生神经过于紧张,用笔过于僵硬,导致他们在书法上,入门比较困难,浪费大量社会资源。

上述情况,再加上目前书法的真实展示,主要是各大书法展览,而不是日常互相展示,导致书写者一方面有可能被评论为任何一笔“不扎实“而导致评选中处于弱势。另一个方面,为了在竞争中出头,书写风格不再是以个人审美为指归,而是以假想敌为目标,互相竞争,于是风格越来越激烈,即便是获奖者,也无法持续坚持获奖作品的风格,何况落榜者。获奖派的书法理念,已经与古人书法形成一个直接的断裂,而更加接近抖音竞争的局面,就是如果不激烈,就不会被发现。

“随意的书法”展品

“随意的书法”所展示的自晚清以来 19位大书法家的作品,就是想截取这一段时间的作品,形成一个概貌,让观众可以看到,有成就的书法家是如何面对上述的两个主要问题,一个是用笔的问题,一个是风格的问题。在展厅中,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展览所包含的四个时间段的书法大师,都与碑派有关系,但是没有被碑派完全俘虏。第一个阶段,就是晚清的何绍基,他的书法完全可以与唐宋以来帖派书法息息相通,展厅中的《山谷与东坡二札》六屏与《水经注》成扇,是这个方向的杰出代表。人们以往认为何绍基是碑派大师,其实那是何绍基晚年的时候进行的尝试,显然不如早期书法更加成功。

第二个阶段,就是沈曾植、康有为、吴昌硕这几位大师,他们的尝试,已经被定义为碑派的主将。但是仔细看看参加“随意的书法”展览的作品,康有为的《与康同薇康同璧信札》展现了 1900年的康有为书法,风流倜傥,简直就是一个董其昌书法风格的延续,与他晚年书法完全不一样。沈曾植《舞鹤赋》是不放弃温文尔雅状态下的碑学,巧妙结合了《爨宝子》,碑学是外貌,本质还是文质彬彬的书法。吴昌硕的《赠肖均石鼓文对联》是他 60岁前后的作品,完全没有吴昌硕晚年书法的深深的墨气,而是一派中正平和。这三件作品,对于我们理解碑派早期的实验,大有益处。

第三个阶段,就是胡小石、林散之、高二适、王蘧常、白蕉的努力。在20世纪中叶,一批书法家看到了吴昌硕、沈曾植的努力,这些成果也给予他们新的选择,从迹象上看,他们开始逐步回归帖学,于是形成了新的潮流。从展厅中看他们的作品,碑学的直接影响在减退,但是由于经过碑学的洗礼,他们作品中刚健的成分非常明显,但是不粗野。这些看起来略微远离了碑学的书法,事实上是碑帖结合最为成功的一批作品,是成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