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以绘画逃避和抗议自己的命运,孤独、寂寥、清冷、傲岸,不仅将笔墨张力发挥到了极限,而且抵达了人画合一。在其极简、极淡的形式背后,是一张拉满的弓,数百年引而不发。后人学其画,至多学到皮毛,难以望其项背,更无从抵达其画道之微奥。
他是徐渭之后另一座傲然的孤峰。哈姆雷特王子曾有过惊世的发问: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就明皇室遗民朱耷的结果看,他在清朝初年就以其钝秃的画笔给出了答案。这个半僧半道、半哭半笑,失去了水、土和空气,身心均无所附丽的前朝贵胄,最终在绘画中找到了生命的根脉和依托,成为永存于艺术星空的“王子”。
其绘画取法于法常、陈淳、徐渭的造型笔墨,对客观物象(花鸟鱼虫果蔬等)进行大胆夸张或简化,以凸显其强烈、喷薄的生命意志,创造了堪称睥睨万古的艺术形态。既展示了绘画的纯粹性与个人性,又呈现了水墨本身的力量——一种可以和米开朗基罗的石头相比肩的力量。
就其文本而论,可谓滴水藏海,把无限秘密留给了观众,留给了时间。后人缺少化腐朽为神奇的禀赋、孤愤凄苦的境遇和超群绝伦的材质,如何去追随他的步调与心灵。纵然青春挥笔,皓首案头,学来学去,也只能徒具形式,全无他半点魂魄气象。(李恢弘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