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连德与夫人黄淑琼虽然一生聚少离多,但夫人对他的帮助很大。在北京居住期间,黄淑琼用英文写了中国的四大美人,在国外出版后很受欢迎,最后一本《貂蝉》没写完就去世了。紧接着,伍连德在上海的家被日本飞机炸得粉碎。伍连德大受打击,1937年,他自上海返回故乡南洋。
文/本报记者 李喆 供图/黄建堃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降临。1910年12月18日,正在天津陆军军医学堂的伍连德意外接到外务部急电,“火速进京”。施肇基召见伍连德,他才知道哈尔滨一带发生大规模疫病,已经一个月了。施肇基非常着急,“疫病突起,地方上没有能力控制,俄、日双方向朝廷施加压力,都要求独自主持北满防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危机之下,伍连德接受了外务部的任命,他平静地说,“施大人,我没有什么要求,为国家效力是我的荣幸。”
当时人们对这场疫病完全没有认识。日本派出研究人员到哈尔滨,解剖了上千只老鼠都没有发现鼠疫杆菌,但是疫情还在肆虐,而且死亡率非常高。当时报纸曾载,一个俄国官员带着夫人从火车站到江边,几公里的路,他们亲眼看到沿途倒下了十几个人;一个挑着担卖花生、瓜子的小贩,卖着卖着突然间倒地死去,花生瓜子被路人抢光。
伍连德只带了一个中文比他好些的助手,飞奔哈尔滨。他们圣诞节当天下午到达,第二天就去走访调查,很快得知一个旅店老板的夫人染疫而死。伍连德和助手立刻前往,反复做当事人家属的工作后,才把尸体带到诊所做解剖,确诊是鼠疫杆菌。当时的外国专家都难以置信,是中国人做了第一例尸体解剖。
调查中,伍连德发现买卖旱獭皮的商人和猎人染病的比较多,他推测传染源可能不是老鼠,但非常凶险。他马上向总督报告,并且按照约定直接向外务部施肇基用英文发送了九条措施。
但同时在东北做调研的日本人、俄国人还认为是腺鼠疫,并认为这个病是通过老鼠传播,而不是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当时就职于北洋医学堂的法国军医迈斯尼也因此与伍连德各持己见,闹到外务部。在施肇基的支持下,伍连德才得以继续主持满洲防疫。
就在此时,哈尔滨的疫情急转直下:24小时内死亡达到50人,鼠疫已经从局部流行变成全面暴发。俄国方面和日本方面却迟迟不配合隔离方案。当时俄国铁路医院收治了一批鼠疫病人,院长是俄国著名的细菌学家,他们给自己的医生注射了鼠疫血清。
迈斯尼也到铁路医院给病人检查,因没戴口罩,第三天便染病发烧。见到闻讯赶来救治他的伍连德,迈斯尼吃力地说:“伍博士,你是对的。”仅仅过了三天,迈斯尼便去世。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也同时真正意识到了鼠疫的凶险。
伍连德召集全城官员开会,不同以往的是,所有官员早早就聚集在防疫部门前等着他。面对一片混乱和不知所措,道台于泗兴大声说:“听伍大人的!”
袁世凯眼中的国士
伍连德设计了简易加厚口罩,下令大量赶制,供应全体防疫人员使用。他还下令准备充足的硫磺和石炭酸等消毒剂。地方官员迅速行动起来,呼吁老百姓观测体温、戴伍氏口罩。伍连德又果断调来120辆火车车厢,当作隔离病房,在疫情中心傅家甸分出红黄蓝白四个区进行隔离。每个区合理配置了医生、助理、警察。病人不许出来,政府提供食品,在重要道路派兵封锁。
然而让伍连德不解的是,又一个月过去,到了1月30日,病死率还居高不下。他推断肯定有重大的遗漏点,于是重新做社会调查。最后到疫区坟场一看,大吃一惊。天寒地冻之间,两千两百多具尸体没有掩盖地露天摆放着!现场的五六个工人干一天才能掩埋一口棺材,太多的尸体根本处理不过来。他看到坟场上不仅野狗、野猫窜来窜去,还有人来偷东西,都造成了新的传染源。伍连德还发现,有些小旅店怕影响生意,只要发现咳嗽、发烧的人,就扔到大街上。而半夜被扔出去的病人有很多是被冻死的。
伍连德意识到,只有把全部尸体焚烧,才能彻底消除隐患。可在1911年的中国,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绝大多数人根本没听说过“火化”,这让他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伍连德把当地的士绅官员请到坟场,看到眼前的惨状,每一个人都被震惊得脸色沉重。官府召集全城所有头面人物做工作,国难当头,大家一致签字同意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