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一下,曾国藩这一年共写了32封家书,平均十一天半一封。
这数量其实已经不少了,在他写信的书桌周围,可是无边无际的血腥战场。
02
战事
1858年,意外的三河惨败,令湘军此年开局战势煞是窘急。
这年四月,曾国藩的家乡湖南告危。
据曾国藩的门生黎庶昌等编撰的《曾国藩年谱》,“湖南永州解围(指太平军突破湘军围城军),贼(对太平军的蔑称)以全股围扑宝庆府城”、“湘军从军在外者,人怀家乡之虑”。
军心已分,处置稍偏差,就可能大失控。曾国藩如何应对?
“公(曾国藩)札饬各营官禁勇丁告假回籍。委员至衡州府城,坐探湖南贼势军情,三日一报,随时函告各营以慰之。”一面严明军令,禁止湖南兵士请假回家,一面派人到湖南前线观察战况,及时通报,抚慰人心,一威一恩,稳住危势。并在合适时机,派李续宜(李续宾的弟弟)部“由黄州回援湖南,击贼于宝庆城外,大破之。石达开窜入广西镜。湖南解严。”
打仗打的是纪律和人心,他将这两者完美调和。
曾国藩的军功,被评以“中兴”,至大至显。但纵观他一生征战,却并未见有什么奇谋、奇战,他一直“打呆仗”。
《曾国藩年谱》记道,这年十二月,“公与营官讲求坚垒浚濠之法,濠深丈有五尺,躬亲巡视量度,虽风雪不避也。”
“坚垒浚濠”,就是湘军著名的“扎硬寨”。
一支军队的风格大多是由主帅的性格所决定。
曾国藩患有牛皮癣,几乎一生都被这个病困扰。但,居然由此演绎为他是巨蟒转世。
他的门生黎庶昌竟然将这个奇说写进了年谱:“公生(嘉庆十六年)十月十一日亥时,时竟希公(曾国藩曾祖父)在堂,寿几七十矣。是夜梦有巨蟒盘旋空中,旋绕于宅之左右,已而入室庭,蹲踞良久。公惊而寤,闻曾孙生,适如梦时,大喜曰‘是家之祥,曾氏门闾行将大矣’。”
湘军另一个悍帅——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擅打围城战,被他的敌人称作“曾铁桶”。
兄弟主帅,一条巨蟒,一个铁桶,塑成湘军稳、硬、狠的战斗风格。
安庆、天京围城战,湘军就如一条钢铁大蟒箍住城池,里面的人不突围,尽管外面数倍援军,对它也斩不动、掰不开,耗得城池和援军都力竭绝望时,稍一发力,即可勒碎猎物。
这年十月,曾国藩上奏四路进兵之策,湘军军气复暖。
03
文章
文周孔孟,班马左庄;
葛陆范马,周程朱张;
韩柳欧曾,李杜苏黄;
许郑杜马,顾秦姚王。
八字一句,合辙押韵,读几遍就能记住。
三十二个字对应三十二个人:周文王、周公旦、孔丘、孟轲、班固、司马迁、左丘明、庄周、诸葛亮、陆贽、范仲淹、司马光、周敦颐、程颢和程颐(二程算做一人)、朱熹、张载、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许慎、郑玄、杜佑、马端临、顾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孙。
将这三十二个为圣为师的大人物请到一起的人是曾国藩。
1859年正月,湘军正陷入苦战,主帅曾国藩却在指挥作战之余,用六天时间,写了一篇《圣哲画像记》。
在世界书局中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出版的《圣哲画像记》序言中,赵衡写到:“维文正公学问事功,为前清一代不数出之人,而其规模略具于此记”,可见此文极有份量。
曾国藩在记中写到:“国藩之粗解文章,由姚先生启之也”。
姚先生是姚鼐,曾国藩自认文章出自桐城派,所以,按照姚鼐的义理、辞章、考据的学术理论,他选择了这三十二个人作为三方面的典范。
大致可以这样解释:做学问写文章,立意立论方面要学周文王、周公旦、孔丘、孟轲、班固、司马迁、左丘明、庄周、诸葛亮、陆贽、范仲淹、司马光、周敦颐、程颢和程颐、朱熹、张载;行文技巧方面要学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考据方面要学许慎、郑玄、杜佑、马端临,顾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