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相关历史文献的梳理和综合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几点基本结论:1.赤壁之战前东吴集团已经控制了江夏郡之鄂县等地,在当阳遭到重创的刘备撤至夏口后听从鲁肃的建议又将主力撤至鄂县樊口;2.孙刘联军从鄂县出发,计划进驻夏口一-带阻止曹军东进,但曹军已经越过夏口,迫使联军改变计划,布防于鄂县江滨地带,与曹军隔江对峙;3.无论是从军事常识上考量,还是从原始史籍的记载上考量,“蒲圻赤壁”说均难以成立,蒲圻赤壁与赤壁之战毫无瓜葛:4.依据《三国志》、《江表传》等原始史籍的记载,周瑜、黄盖从江南向江北曹营发起火攻,其攻击的江北岸正是"赤壁”所在地,位于夏口之东、鄂县之北.即今湖北黄州赤壁矶带。
首先,史籍并无周瑜“进住夏口”的记载。尽管周瑜对孙权说过“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的话.但那不过是周瑜远在柴桑向孙权呈献的军事计划。周瑜选择夏口作为布防地,是因为夏口西扼长江、北控汉水,可以有效地阻挡曹操从长江或从夏水人汉水东进吴地。然而,军事计划往往跟不上军事形势的变化,周瑜看准夏口的战略价值,曹操决不会无动于衷,任命文聘为江夏太守即是明证。据南宋江州知州林栗上奏“本州上至鄂渚七百里”之言可知,从柴桑至夏口一带距离约有七百里,东吴水军逆水行舟需要五六天时间。从《江表传》所载可知,周瑜与刘备会师于鄂县,而周瑜原本计划在夏口防堵曹军,故而有了“与备俱进”的军事举措,但从鄂县出发不久,便与迎面而来的曹军“遇于赤壁”,一个“遇”字正说明了两军的不期而遇,足见曹军已经越过夏口使得周瑜、刘备无法实现原先进驻夏口阻止曹军东进的军事计划,只得根据形势变化而重新布防。毫无疑问,《周瑜传》等史籍确实记载了周瑜溯江而上的军事行动,但那是从“柴桑”和“鄂县”溯江而上,并未记述吴军已经进驻了夏口,不能得出从“夏口”溯江而上三四百里至“蒲圻赤壁”的结论,认定"赤壁”一定位于夏口以西未免失之臆测。
其次,即便孙刘联军进住了夏口,也决不会再冒进至蒲圻赤壁。曹军自江陵东征,既可以顺江而下至夏口,也可以从夏水入汉水至夏口,如果孙刘联军进驻夏口,就必须监视和防堵长江、汉水两个方向的来敌。曹操征伐荆州有多少兵力呢?
《江表传》记载曹操写信给孙权扬言“八十万”,显然是夸大其词;周瑜认为“不过十五六万”,加刘表降卒“七八万”,计二十三四万,这又是保守的说法,按《三国志.诸葛恪传》载诸葛恪著“论”日:“北方都定之后,操率三十万众来向荆 州。诸葛恪是吴国陆逊死后执掌军权的大将军,“论”是一种公文文体,所言是不可以随意虚夸的,其言赤壁之战时曹操所部“三十万”应该是可信的。曹军三十万,加上荆州降兵近四十万,投人前线的兵力不会少于二十万:孙刘联军约四万五千,投人前线的兵力应在三万上下。处于弱势的孙刘联军即便进驻了夏口,也不会贸然深人三四百里到蒲圻赤壁,因为如此部署犯兵家之大忌:一来从鄂县至蒲圻赤壁约有五百里水程,很难保证后勤供应;二来深入蒲圻赤壁带.如果曹操派遣一支劲旅从汉水进人夏口截住孙刘联军后路(截敌后路是曹操惯用手段),对联军实行两面夹击,则联军的悲剧命运可想而知。周瑜、孙权、鲁肃、刘备、诸葛亮等人都是深谙军事谋略的兵家,断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古今学者多言孙刘联军深人夏口上游三四百里的蒲圻赤壁与营军对峙,不过是书生纸上谈兵。
再次,“瑜等在南岸”之“ 南岸”,何以见得便是“赤壁”?南宋赵彦卫据《周瑜传》中“遇于赤壁....瑜等在南岸”的文字记述便断定“赤壁”在江南,实属极其肤浅之论。长江自古号称“天堑”,往往是南北割据势力的分界线。派遣少量斥候(侦察敌情的士卒)秘密渡江不成问题,但数以万计的大军强渡长江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任何成熟的军事统帅决不会鲁莽行事。按赵彦卫的分析,曹军已经南渡长江抵达赤壁,既然已经过江,何以又要轻率地从江南“引次”到江北?难道长江是条小溪沟可以随意过往?赵彦卫对于史料的理解和分析如何站得住脚?浩浩长江宽达数里乃至十数里的景象并不罕见,裴松之注《周瑜传》引《江表传》记载黄盖率诈降舰船向北岸发起火攻日:“中江举.....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往船如箭,飞埃绝烂,烧尽北船,延及岸边营柴。”所谓“中江”,指的是江面中心位置:“去北军二里余”说明黄盖越过“中江”行进了一段距离后还有“二里余”,足见双方对峙的江面宽度应在八九里上下。由《江表传》的记载可知,周瑜水军与曹操水军最初相遇于宽广的大江之上,仓促交战之后曹操水军退至北岸扎营,周瑜水军回防南岸:据此上下。由《江表传》的记载可知,周瑜水军与曹操水军最初相遇于宽广的大江之上,仓促交战之后曹操水军退至北岸扎营,周瑜水军回防南岸;据此无论如何也推理不出“赤壁”定在南岸的结论。宋人赵彦卫之言,其实是一种不值得辩驳的臆测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