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古典主义周梦蝶的十月,蝴蝶梦冷,然而总有什么会留存!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周梦蝶《十月》
有人会说,你一向解读的是古典诗词,为什么今天会来谈周梦蝶。那是因为。享年94岁的周梦蝶,从来就是汉语写作,而且他的身世离奇颠沛,自1948年离开大陆之后,一直生活在宝岛市井山水之间,他的诗歌虽然是现代汉语创作,但是其中的音韵,意境,无不是深化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达到了新的深度。所以无论别人如何评价他,他的灵魂是中国的,是汉语的,是诗的。
周梦蝶的人生是悲苦的。27岁的他已经在河南娶妻生子,但是求学生活无着,从武汉参军然后撤退到宝岛。大时代小人物的命运已经注定。
但周梦蝶又是不凡的,36岁以后,无望回家,在街头摆摊卖书。他曾经做过墓地的守园人,看管过别人的茶庄,生活极度窘迫贫困之外,是用灵魂和生命写的诗章,震惊了世人,成为不可忽视的文坛一星。但是这是虚名,与此对照的是他一生孤独的卑微的生活。
他曾经回到过故乡。那千树依依,只是他所爱的人,他的童年和少年都已经走远。他在亲人和妻子的墓碑前站成老树昏鸦。
但是正是这样离奇的身世,使他的诗歌有一种更加冷邃,却又深入灵魂的苍凉和骨气之美,不能忽略,让我们在初冬,农历的十月,赏读他的《十月》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作为守墓人的周梦蝶,这是他做过的卑微的职业之一。但是从乱世里走来的他另有一种草样的柔韧和沉静。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因为孤独别有不同,站在,或者躺在墓地上,有人或以为惊悚,然而这是他的生活,如此真实而肯定。陪伴他的,是无数野草墓碑。
从躺下的角度来看,十字架上有无边的月色。这是守墓人真实的生活,用生命陪伴无数过往生命的遗留。在这里月光皎洁,代表无尽的相思。但这相思不是人间气的,是一种苍白的存在。墓地被人遗忘,同样他也是被社会和命运齿轮抛下的,徘徊在生死间的生命。
他躺在墓地上头做冥想和回味。
这是农历的十月。十月是冬天的开始,草木凋零,万物归藏。寒冷使生命的活力降到了最低点。但这也正是一种通透和平静。
这种代拟死去的感觉,在中国古代陶渊明身上实践过,他在六十三的时候写下《拟挽歌词》,是写给自己的死亡的。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幽室一为闭,千年不复期。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晋朝陶渊明《拟挽歌辞三首》节录。
陶渊明写下这首诗时,是假设自己已经死了的状态,用灵魂之眼看待生死。有悲凉也有豁达。正是陶渊明与山水为伴,更能理解和接受那死去化作山林尘土的状态,那是生命的另一种轮回。
周梦蝶这首诗和陶渊明的相同,都是未死之人拟死之作,而且是有深刻的环境体验的。在中国传统和现代诗歌上,这样的作品都不多。但是陶渊明和周梦蝶的都成就的精品。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门以盗梦为生的神窃,
他的脸永远没有皱纹。”
这里虽然写的是十字架和蒙面人,马蹄声,但并非周梦蝶有着西方情结。客观环境自有一种物质形成的美,比如这西式的墓地里,以十字架代替墓碑。而周梦蝶与摆摊卖书之间,涉猎各样的文学,就是西式的意境,他获得的只是服务表达的素材。
蒙面人骑马,有人代表说是死神来临。其实不是,这是指季节和人生的秋冬,梦境不起,或者稍有愿望,顷刻梦碎,仿佛瞬间所有的梦都被偷走。你甚至看不清命运和岁月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