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骨 金石心

2020-11-23 16:57:51 作者: 云山骨 金石

摹刻工作始于道光十八年(1838年),正当王曰申苦心孤诣,全身心投入之际,家中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变故。两子丧亡,老母弃养,自己也患上了肺痨。但他没有放弃,依然“夜燃两三白蜡修刻,而四围置火,助暖驱寒,夜夜习以为常”。甚至在连连呕血、生命垂危之际,仍祷告神灵“愿假一年寿,毕《砚史》工而后死”。

王相与王曰申始终没见过面,只是书信往来。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三月下旬,王曰申病益沉重,自知不久于人世,就把已完工的砚图(石)及《砚史》原册,托人带交王相,并附一封信说:之前您付过的100两银子,大多被我用来还债,堵了家里的漏洞,剩下的银子补贴了家用。没承想,我竟不能完工就要撒手人寰了。剩下的银子,暂时没办法退还。所以,附上借条。我弟弟如果能够病愈,一定替我还上债。如果弟弟一病不起,又没有后代,那我只能失约于您。实在是汗颜啊!

信的内容言辞凄切。身后萧条,更是惹人垂泪。

我买来《砚史笺释》,厚厚的一本,十分古雅。联想到王相与王曰申执着于它的流传,呕心沥血,更觉得字字深情。外行看看热闹,我怕辜负了前人的厚谊,在心里敬重着。开篇,“墨香开国”隶书,苍劲舒放,能想象南阜先生当初书写时的开怀。金石之乐,于无声处尽写风雅。它的魅力,历久弥深。

一方砚台,浓缩一个乾坤。一段题跋,表达一种心境。砚铭,让高凤翰生活的种种细节、场景,得到一方砚台之后兴奋的情绪,永远定格在某一时空,供后来者与之对话。例如,他在建安砖砚跋云:“色黄紫,较瓦头差小枯涩耳。一瓦之微,亦有世道升降之感乃尔耶!”这则题跋是与大气的未央宫瓦头砚对比之后,得出的差异。背后有时代的况味,更浸润了高凤翰的灵感与性情。

“此砚就石天然作蕉叶状,携手高古摩挲,醇热而浑净,石斑陆离崚嶒如蛀”。砚台真容,任君揣度。

“此皖上兰谷郑山人蓄砚,色苍黄,如澄泥之鱣鱼腹,而刻文朴拙,如云如芝。”山人请高凤翰作砚铭,高刻“芝英云叶”四字之后,越看越爱,竟在后面镌刻了自己的款识。山人苦笑,只好把砚台赠给了高凤翰。爱砚者“巧取豪夺”的小故事,从米芾那个年代流行至今。

《砚史笺释》每一页都精致,似微观全书,大有看头。可作爱砚人的枕边书。

写了这么长,大多道听途说。诗书画印砚,高凤翰算是全才。遗憾,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前几日读朱新建随笔,说,中国对传统文化的普及,还远远不够,传统文化的精髓,只少数精英在受用。民间,仅余些打卦算命的末流。再现高凤翰其人其事,我想,奋力举起一块巨石。

来源 北京晚报

作者 胡烟

流程编辑 邰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