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议论盛产佳人之地,大略以江南、川渝为最。至于网络上鼓起的佳人聚集城市大比拼,也不过哈尔滨、成都、重庆、香港、大连、北京、上海、长沙、杭州、姑苏、南京等知名度较高的城市。其实这些当地,也仅是人口数量很多,百里挑一,佳人基数天然比较大,使人们在“蓦然回首”时,简单望见佳人。其实,真实盛出佳人之地,不仅仅历史文化堆集的成果,也有一个地域认同的变迁进程。
春秋战国之前,哪里盛产佳人,可征的史料极为有限。据《史记•周本记》记载,西伯侯被纣王囚于羡里,“乃求有辛氏佳人”献给纣王。此处所言“有辛氏”,其地据《括地志》所载,应在陕西大荔县一带。所以,彼时人们大约知道陕西一带有佳人。
春秋战国以降至两宋,以“燕赵佳人”最为闻名。有关“燕赵佳人”的记载,俯拾即是。如汉无名氏《古诗》里就说:“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又如《三辅黄图》卷3里记道:“武帝求仙起明光宫,发燕赵佳人二千人充之,率取二十以下,十五以上,年满三十者出嫁之。”可见燕赵佳人资源丰富,不只得到民间社会认同,并且皇室也高度的认同。至于像“邯郸娼”,更是一时之选。致使《汉书》卷28《地舆志》说这一当地,“多美物,为倡优。女子弹弦,游媚贵富,遍诸侯之后宫。”可见,邯郸不仅仅文人墨客的销金窟,后宫佳丽也多来自这个当地。
隋唐以来,有关“燕赵佳人”的赞叹仍不停于书。李白《魏郡别苏少府因北游》说“魏都接燕赵,佳人夸芙蓉。”王维《赠成文学》说:“身为平原客,家有邯郸倡。”梁柳恽《赠吴筠》说:“远游济伊洛,秣马度清漳。邯郸饶佳人,艳色含春芳。”乃至到了明代,仍有文人对“燕赵佳人”记忆犹新。如刘澄甫《佳人篇》里说:“燕赵富佳人,窈窕多清扬。”又如陈继儒《珍珠船》里所说的“全国有九福”:京师钱福、眼福,屏帷福,吴越口福,洛阳花福,蜀川药福,秦陇鞍马福,燕赵衣裳福、佳人福。“佳人福”仍然在燕赵,可见“燕赵佳人”的影响之深远。
除了“燕赵佳人”享有盛誉外,汉唐时期,长安、洛阳区域也出佳人。如陆机《拟东城一何高》中就说:“京洛多妖丽”;又如隋代卢思道《佳人篇》里则称“京洛多妖媚”。直到明代胡应麟著《佳人篇》,仍大为感叹:“长安出佳丽,宛洛多名姝”。汉唐时期,两京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会聚全国佳丽,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南边的状况如何呢?三国曹植《杂诗》中虽有“南国有佳人”之句,但这是一种泛指,历史上越国出佳人也仅是对西施、毛嫱等个别的详细描绘。而宋玉《登徒子赋》:“夫全国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店主之子。”这也是对一个详细佳人的记载。换言之,彼时的南边,并没构成大规模的佳人产地,仅仅偶然呈现一些十分美丽的个人。
那么,现代以盛产佳人著称的川渝呢?状况更糟,《隋书》卷29《地舆志》直接说她们“貌多蕞陋”。不过,她们却以“才女”著称,如武则天“素多智计,兼涉文史”;杨贵妃也是能歌能舞,通晓乐器,有“智算警颖”之称;女校书薛涛更是“才调尤佳”。所以,《鉴诫录》爽性直接说“蜀出才妇”。
至五代何光远写《鉴诫录》时,有了这样的总结:“吴越饶贡妓,燕赵多美姝,宋产歌姬,蜀出才妇。”从这个总结来看,对南边区域的军妓、才妇仅仅对一种职业女性的集体感触,并不是对区域佳人集体的感触,而对北方区域的佳人记载,则是直指佳人集体。换言之,五代之前的佳人产地,根本定格在北方,特别是燕赵区域,成为公认和当之无愧的佳人盛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