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居,可耕,可易,可诗,可画——一个村庄的人居哲学

2020-12-04 06:28:52 作者: 可居,可耕,

于是禁不住发问,住房为何建得方方整整?为何建得如此精美?

建得方方整整,是因为住所讲究八卦齐全,一卦不缺为吉;因为天圆地方,天地对应,住所才能阴阳平和。

汉代荀悦在《申鉴·政体》中说“天下之本在家”,家是社会的细胞,家的功能不仅仅是繁衍子孙后代,也是一个传授道德行为规范的地方。所以要建得规规矩矩,建得精美,让居者知道做人做事要认真,要严谨,要讲究完美,一丝不苟。

祠堂为何建得如此宏伟?因为这是宗法制度的象征,这是维护宗法社会制度与礼仪的执行机构。宋代《事物纪原》载:“堂,明也,言明礼仪之所。”

有幸碰到在大公堂举行的春祭。第四进后堂上方高挂诸葛孔明出山时的画像,像前陈列着神位与香案,摆放着圣猪、圣羊各一头,三牲、馒首、米饭、索面、糕点、水果等供品十八样。吉时一到,分别由主祭、引祭、内外执事、司仪及读祝等十多人担任祭祀班子,各个身穿士林长衫,头戴黑色礼帽,按程序进行祭拜。整个仪式庄严肃穆,井然有序。看到此刻,我们终于明白,家族、血缘、聚落、历史、文化的魅力与神奇所在。这是一个城市居住区里绝对不可能克隆的盛典。

运输贸易半中国

精美与宏伟,固然离不开经济基础,但更离不开家风与村风。诸葛村人几百年来一直做生意发家致富,但祖上严格规定,外出的人一不许携带家眷,二不许在外纳妾。因此,才有了村人用赚到的巨资换来的故乡的精美与宏伟。

去处就在眼前方

诸葛村人自诩:登山攀岗,可啸;春水池塘,可渔;田亩连畈,可耕;古树生荫,可憩;街巷纵横,可逛;店铺比肩,可商;园圃精美,可游;小亭翼然,可赏;花草斗妍,可观;鲜果生蔬,可采;雨打芭蕉,可诗;拱桥似虹,可画;窗明几净,可居;青苔石阶,可上;凉室风来,可夏;暖房南薰,可冬;学堂书院,可读;院落生荫,可凉;祠堂畅阔,可聚;家庙有供,可祭……诚可信也。

近期夜里常常无法入眠,孤灯独守,胡思乱想。想起我的故乡,全部用黄褐色片石砌住房、筑驳岸、铺路面的东山头村,已被我的表弟、表侄、表孙们拆得所存无几了;想起被行内高手们称为民国期间东阳木雕顶峰之作,中国工程院院士戴复东教授喻为“东方洛可可”的“杨溪十八间”,因为产权问题倒坍,我当时曾在《光明日报》发过感叹,至今过去二十七年了。

当下,有一些村因为房屋损毁无力修缮而濒临消亡,有一些村好端端但因年轻人走光而成为空壳村,有一些村花巨资修了古建筑却门可罗雀,有一些村路面硬化、街巷亮化、环境美化了,结果外人却说过了俗了……为此,笔者前不久在网上发表了《将传统优秀文化资源转化为生产力》一文,想不到立马被多家媒体传播。这说明,这方面的话题正在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今年10月16日,诸葛村获得“全球人居环境村落范例”称号。诸葛村,700年如一日地为我们保存了名副其实的人居环境的样板,健康星球的标本;诸葛村,用长达700年的活态存在,回答了世界著名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提出的“人类向何处去”的问题。

我特别的鼓之呼之。或曰:嘤嘤其鸣,求其友声?

《光明日报》( 2020年12月04日 14版)

诸葛村所在的兰溪,两宋时的“天下江南”,明清朝的“钱塘第一商埠”,二十世纪初的“民国第一县”“小上海”。县志载:“吾兰药业以濲西为著名,而濲西药业又以诸葛为独占。”先祖训曰:“不为良相,宁为良医”。诸葛裔孙历来相信“兴商致富”,认为“读书贵矣,但农工商贾,各专一业,便是孝子慈孙。”所以,读了书壮了胆,不死守土地,敢于剑走偏锋,走自己的路——发展中医药之路。

诸葛村搞贸易,条件得天独厚。村东有条石岭溪,可以乘竹排到游埠进入波澜壮阔的兰江,然后直至富春江、钱塘冮,有水上高速通道的优势。古籍谓之:“长驾远驭,设祥源庄于沪上。南则广州香港,北则津沽牛庄。”诸葛村早早享有“运输贸易半中国”的誉称。

《兰溪县诸葛镇文化志》载,仅清代康雍乾三朝,诸葛村就有半数以上男丁从事中药业,“在外地经营药业的共有350家以上”。其中规模、名气最大的天一堂,现今是国家认定的“中华老字号”,清咸丰年间,由村人诸葛锵创设。诸葛锵之子韵笙,22岁中秀才,27岁留学日本,学成归国,不谋一官半职,而是老老实实继承父业。他把天一堂扩充为药行,又经营中药材批发业务,使在兰溪收集的药材包括山货,直达上海、广州、香港,成为晚清浙中药商界巨子。史料显示,诸葛四代以上从事中医药有16家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