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过直播,窥见了濒死民俗的复活

2020-10-15 12:38:03 作者: 我们通过直播

多赚些钱,可能是戏子匠们对皮影戏的唯一却艰难的期待。

赚钱网红与更大戏台?

对于最年轻从业者都已经年过四十的戏子匠群体而言,快手和皮影的结合,颇为偶然。

2018年2月,魏宗富在儿子的建议下开始在快手上直播唱戏,作为第一个做直播的环县戏子匠,稀缺性使得他迅速地吸引了大量环县本地粉丝。

作为纪录电影《大河唱》的主人公之一,魏宗富得到了该影片赞助商快手的流量支持,越来越多的外地观众进到魏宗富的直播间。

然而也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一些外地观众很难观赏作为地方小戏的环县皮影,往往留下一句“听不懂”就离开了直播间。也有少数人通过刷礼物站到“榜一”,希望从这个拥有几百人的直播间“买”到关注。

不过,形形色色的人在直播间进进出出,总为魏宗富带来了不少收入。

直播的第一年,魏宗富在快手上拥有了5万粉丝,通过直播收入近十万元,这几乎是他在线下唱一年皮影戏收入的3倍。截至2020年9月,魏宗富的快手粉丝量达到了14.4万,每次直播的人数稳定在300人左右。对于本身是一名农民的魏宗富而言,玩快手已经变成了和种地一样重要的事情。

魏宗富与外地的才艺主播打PK | 杨植淳拍摄

环县皮影保护中心副主任李锋介绍,目前中心登记在册的戏子匠几乎都开通了快手账号,他们希望做第二个魏宗富,成为一名快手“网红”,多赚点钱。

快手的出现为每个人都分配了一个话筒,使得他们的声音可以传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连接着互联网的角落。戏子匠们对于手中的话筒很是珍惜,因为这让他们不用再去和同行们竞争庙会的演出市场,也不用为了环县文化馆每年为数不多的外地演出名额而争先恐后。

皮影戏也在这其中发生了变化。原本是一项人神同乐的祭祀仪式,现在被短视频、直播、互动等新技术,消解了仪式性,而成为了一种互联网视频内容。传统的民间文化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并以新的形式传递了下去。

皮影戏的场地、群体、时节等元素都被忽略和重组,“神的戏剧”消除了原有的严肃性,反而成为了更有日常传播力的民俗文化内容。

皮影交友与在线收徒

不过,魏宗富的收入神话并没有在更多戏子匠中重现。直播间只有几十个人,累计收入不到一万元,是环县戏子匠所面对的快手常态。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环县皮影属于地方小戏,观众数量本就有限。另一方面,戏子匠们年龄普遍偏大,对于新媒介形式较为陌生,并不善于使用和经营快手。

不过,粉丝虽少,赚钱也不多,但快手却带来了其他意想不到的际遇。

皮影戏不再只是以前的谋生手段,反而成为了一种缔造社区和共同体的力量。新的媒介形式打破了地域的隔阂,在线上空间建构了更精准的兴趣圈子。

正如快手虽然没有让除魏宗富以外的戏子匠通过互联网走出环县,但却在环县内部为他们精准定位到了自己的观众,甚至找到了传承人。

23岁的董银龙,和在环县长大的众多年轻人一样,起初对环县皮影戏并不熟悉,只是知道每逢村子里过庙会,就会有戏班子来唱戏,爷爷喜欢去听。

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在快手的“同城”页面翻到了正在直播的敬登琨。敬登琨手中的四弦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觉得这件不常见的乐器还挺好听的,于是关注了敬登琨,并时常看他直播。那时董银龙对于听戏其实并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喜欢听敬登琨在直播间和观众们聊天,觉得这大叔人挺内敛,比较投自己的脾气。两人在直播间聊熟了,就加了微信交流。

让他们真正成为朋友的原因是,2020年,董银龙得了胃病,他与敬登琨说起此事,没想到敬登琨也得了相同的病。相差30岁的两人从网友发展成了病友,在病情上相互关照,进一步发展成为好友。董银龙在快手上,把敬登琨的名称备注成了“敬叔”。

敬登琨与董银龙 | 杨植淳拍摄

目前在环县,30岁以下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对皮影戏感兴趣了,极个别喜欢皮影戏的,也受制于现实因素而不愿花精力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