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同学都这么优秀?”她试图延续从前的方式:“只要鸡自己,总能赶上同学。” 毕竟这是她和母亲实验过的,最有效的方法。
小升初时为了拼个好学校,她曾经连续两年的周末,都花在辅导班,但最终没能进到心仪的学校。
她当时就明白了一件事,有的人靠父母,有的人靠实力,而她是父母和实力都没有,唯有“自鸡”。
永爱现在最大的希望是王食欲健康、快乐。她的生活还是围绕女儿在转,在豆瓣上开帐号,给王食欲的每本小说打分。王食欲想出家,她也知道,还是不放弃给她张罗相亲,让她找个人结婚、生孩子,稳定下来。
她到现在也不否认鸡娃的必要性。老家兄弟孩子的教育,她都会给出意见,也会出资赞助,甚至想设一笔教育资金。“娃还是要鸡的。”她说。
在回应女儿的那篇文章结尾,永爱记录了这样一幕:
今天闺女回家吃饭,我跟她探讨我即将到来的退休生活。
闺女来了句:“等你退休了,我给你报个钢琴班和摄影课。你也得丰富一下老年生活。”
我缩了缩脖子,问她:“闺女,你卷就行了,别卷我了。”
“五十多岁还年轻,你还有半辈子要发展呢!咱不能比别的老头老太太活得差!”
(王食欲为网名,永爱为化名)
每天早上在永爱的汽车里,王食欲开始背诵英语。放学后,她用坐地铁和公交车的时间,写课内作业,没座位的时候,她就打开MP3练习英语听力。一到家,她开始写课外辅导班的作业,几乎没有在11点前睡过觉。
初中三年,她不仅成绩靠前,还当班长、学习委员、团支书,给老师改作业,期末大扫除跟着老师干活,“可狗腿了”。
在王食欲的印象里,母亲永爱“已经基本不太行了”,遇到不懂的题,问了也是一脸茫然。母亲的参与从引领变为支持,王食欲一提要上辅导班,永爱就搜寻资料给她做参考,或者干脆按照指示交钱。
升学的焦虑就像一个幽灵,游荡于每个角落。同班的一个女生,头发掉得厉害,十几岁就斑秃;考试差两分第一名,趴在书桌上大哭,因为回家会被打;为了不让同学做同一套题,她甚至撕掉别人的练习册。同学关系不冷不热,每天只有无限的习题和辅导班,王食欲有时候觉得,生活没多大意思了,“只能忍着”。
沉闷的生活里,写作是唯一让她感到享受的事。最快乐的时光是,初中和同学在路边,指着一棵树一朵花做故事创作和接龙。在中学拥挤的公交车上,她用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出心中的小说。每天时间都被功课占满,只有睡前半个小时能用来写作。后来她给杂志投稿,文章还被录用了。
韩寒郭敬明大火的年代,王食欲决定休学全职写作。永爱不同意。王食欲用行动抗议,不写作业,不上辅导班, “想让我妈重视起来”。僵持几个月,母亲反应平淡。王食欲只好重新回到升学的壳子中。
从来都是这样。小时候,她想学做火箭、改装四驱车,也想学画画,永爱不同意,依旧是语数外辅导班轰炸课余时间。后来,她就变得无所谓了,“随便了,反正选择也不在我”。
她说,自己妥协了。连她也觉得生活的目标就是 ,“上一个好学校”。
现在,她的目标实现了。可现实的裂缝再一次在眼前缓缓打开。10万元的南极游学项目,午休时间,50个名额被一抢而空。在地理课本上第一次看到东非大裂谷时,她的同学早已经亲临现场。高考和成绩是她生活的全部,而对别人来说那就像一种顺带的人生体验。
曾经的优秀、骄傲,在高中的漩涡里化成一粒沙,消失不见。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再怎么“鸡”自己都没用了。
那时候,在父亲的影响下,王食欲已经开始吃素和研读佛法,《心经》里一句“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让她印象深刻。后来,她反过来劝永爱,“妈妈,《金刚经》说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这次没考到平均分,咱不能往心里去。”
可还是不甘心,有时候她也会回家“鸡”母亲,“你要是XXX(一个同学)的父母就好了。”
● 参加音乐考级的孩子。图/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