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法治报全媒体记者 王晗阳
“我出走以后，母亲有尝试寻找过我吗？”“如果母亲能看到我在舞台上跳舞，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母亲知道我吸毒，现在在戒毒所，她还会来吗……”
6月22日，四川省成都第二强制隔离戒毒所（以下简称“省成都二戒所”）操场上，“6·26亲情帮教活动”正在举行，活动现场采用“云直播”的方式向戒毒人员的亲属们展示了他们的戒治生活。当镜头转向在分会场等待的戒毒人员亲属时，主舞台下的一张张面孔都盯紧了眼前的大屏幕，期许着接下来发言的是自己的家人，小肖（化名）也一样。小肖今年27岁，13年的时间，仿佛一场漫长的雨，足以冲淡如今她记忆中回家的路。尽管明白视频那头不可能有自己的至亲，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屏幕。
“女儿，我等到你回来，犯了错不要紧，改正了就好，妈妈永远爱你。”偌大的广场上，戒毒人员亲属们的温暖话语挤压着小肖的泪腺，内心深处，她多么希望说这句话的是自己的母亲。伴随着眼泪涌出的，还有一个个问题，毕竟当初离家出走的是自己，现在想要重新和家人建立联系的也是自己，加上戒毒人员的身份，母亲能否接纳？这一切都让小肖感到踌躇。
当天，戒毒所举办的亲情帮教活动结束后，细心的三大队民警许立兴看出了小肖情绪不佳，在她的耐心询问下，小肖终于第一次主动谈起了自己的亲人，并提出想要和失联多年的母亲重新见面。
“我没有家，不想回家”
“如果让我用动物来比喻刚进戒毒所的小肖，我大概会用刺猬。”许立兴说道。咄咄逼人的态度、封闭的性格都像是小肖身上的“刺”，对准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与民警谈心谈话，她满不在乎、敷衍了事；每天的队列训练，她脚步松散、有气无力。每次谈及家人，小肖总会甩出一句：“我没有家，不想回家。”在许立兴看来，小肖的一切乖戾的行为都和她过往的经历有关。
10岁前，由于母亲常年在外打工，小肖跟随外公和外婆一同生活。“妈妈”对于她的意义仅仅是一张逐渐模糊的面孔。小肖则不断产生母亲是否爱自己的疑问，长此以往便形成了极为脆弱、敏感的性格。后来，母亲在当地找了工作，就把小肖接到身边，但母女俩的关系并未得到改善，反而让小肖认为自己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布娃娃”——母亲想把自己送到外婆家，就送到外婆家，想把自己接到身边，就接到身边。
与母亲的隔阂如同隐秘的伤口，待到两人发觉之时，往往已经变得难以愈合。14岁那年，热爱跳舞的小肖到成都学习舞蹈，本以为摆脱了母亲，却不慎卷入和高年级同学的纠纷。当时的小肖不懂得处理这种纠纷，她害怕又委屈，然而，自始至终却未和母亲提起过一个字。后来，因为小肖太晚回校，校方叫来了她的母亲。如同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那样，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第二天，“离家出走，一去不返”的念头在小肖脑海中渐渐成形。
揣着生活费和零用钱，小肖偷偷从学校跑出来，叫上自己在社会上结识的另一个“姐妹”，一同坐上了开往海南的卧铺车，理由仅仅是“想看海”。4年后，小肖又辗转来到湖南，因为“那里有很多矿老板”。在湖南，小肖靠跳舞、陪客人喝酒谋生。其间，她结识了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女儿，又看着女儿被男人带走，后来，自己同女儿也再无联系。她说，夜晚是自己最难捱的时候，回忆如同利器，不断打磨着她麻木的神经。她一直以为比别人强，但看着快要花光的积蓄，小肖迫切地想要宣泄心中的郁闷、失落和无助。此时，毒品找上了她。
2019年，小肖因吸毒被公安机关从湖南带回了成都，并在省成都二戒所开始了戒治生活。
“没有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子女”
音乐声、脚步声、说话声逐渐安静下来，小肖盯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等待着主持人通知自己上台进行表演。作为戒毒所“6·26亲情帮教活动”文艺汇演中的一员，这一幕让小肖觉得熟悉又陌生，不过这次，她不再为其他人，或为生计而跳舞。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小肖感觉到：“自信仿佛重新填满了胸腔，我就是最靓的那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