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沉雄悲惋,层次分明,是凭吊金陵的名作。
《西河.金陵怀古》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孤寂打孤城,风樯遥度天边。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悲伤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模糊,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陽里。
周邦彦这首词虽然是成功之作,但与王安石那首一比,就显得单薄多了,“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不时犹唱,后庭遗曲”。这明显周邦彦仅仅看到了许多足以使人慨叹生哀的前史现象,有的仍是借前人的眼睛看到的。而王安石则观今吊古,忧愤无端,透过现象还看到了应当汲取的前史教训。
据记载,周邦彦的诗,在其时也颇有名望。不过,他诗中展现的由文人遗传基因带来的那种雄心勃勃,总觉得自己大材小用的那种悲愤心境,比他在词中展现的要直白得多,也激烈得多。比方,像他在《凤凰台》这首诗里,就心境较为沉重的感叹说:“危台飘尽碧梧花,名胜苍凉属梵家。凤入紫云招不得,木鱼堂殿下饥鸦。”李白从前歌唱过的凤凰台现已破落,一片苍凉改成了寺院,“飘尽碧梧花”阐明梧桐都死了,没有了休息的当地,凤凰所以随云飞走,再也招不回来了。现在寺院里的木鱼声,招来的仅仅饥饿的乌鸦,等着吃和尚吃剩的饭菜。这明显是说,像百鸟之王的凤凰那样的崇高之士现已没有了,剩余的仅仅些饥饿的乌鸦,即为糊口而奔波不暇的庸人。话说得虽然拐了几个弯儿,但把自己比作凤凰,而把他所轻视的庸碌之辈比作乌鸦,借此以宣泄自己想有所作为而不遇时的不平之感,从诗的矿脉中仍是能勘探出来的。假如不是由于他在政坛上不显眼,没有人像整苏轼那样从他的诗中提炼言外之意言外之意,这首诗说不定也就能给他惹来一场灾害呢。
他的词也相同有流浪的凄苦,丢失的悲痛。但这全部都淡化成一声怨天尤人的叹气,仅仅觉得心里有一丝苦涩,却底子没想过,对不肯承受的实际要用目光顶回去。这种思维底色,与诗中所体现的几乎判若鸿沟。像他的一首《满庭芳》,是他在四十岁前在江苏溧水写的,就能充沛的阐明这一点。词的上片说节序催人,已近夏至,溧水这儿地形低洼,又靠山区夏天安静,乌鸦欢叫,但空气湿润使人不舒服。最终说“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想学白居易贬谪九江时,在“黄芦苦竹绕宅生”的环境中泛舟去解闷心头的抑郁,这是表明要挣扎一下,不想委曲求全。但下片接着却说“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樽前。瘦弱江南倦客,不胜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词人沉沦下僚,瘦弱不胜,像燕子相同飘流,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且莫思身外”想放下全部,虽然歌筵上节奏激烈的乐声,也仍是无法使他安静下来。他也只求“长近樽前”,喝醉了算了,“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喝醉了就躺下睡觉,既不想跟柳永那样玩世不恭,也不敢像苏轼那样说话犯忌讳。既能把住自己,有一种不同流俗的狷介,又不像写诗那样说话带辣味儿,惹人不高兴。“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樽前。瘦弱江南倦客,不胜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这种浓郁抑扬的词,到明清两代那些被文字狱吓破了胆的文人,怎样能不摇头摆尾,读得涕泪横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