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宋英宗溘然长逝。年仅19岁的赵顼登上皇位,史称宋神宗。
早在赵顼居东宫之时,记室参军韩维便时常向他提起王安石及其学识,也正是因为这样,神宗对于王安石印象颇为深刻。
良禽相木而栖,良臣自然也是相主而佐。在他继位后不久,便起用王安石为翰林学士。
熙宁二年春初,在畅谈治国之道时,这样一段对话在君臣之间展开。
神宗道:“朕知你已然久矣。多数人都不太了解你,以为你只知经术之道,不懂得料理时务。”
王安石回答说:“经术也可以用来经世务。如若无法经世务,那么经术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回答,让神宗非常满意,他继续说道:“朕很是欣赏你,但凡有想向朕建言献策之处,一定不要惜言。你觉得如今若要富国强兵,该从何做起?”
王安石道:“变风俗,立法度,是当下最迫切的要务。”
君臣之间志向之契合,由这段对话或可见一斑。不久之后,王安石便被神宗拔擢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由此得以推行变法,对于改革之路的险远,王安石自是心中有数的。
然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见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正是凭借着坚定的经世之志,他才得以一步步将经世之道付诸实践。
经世致用的荆公新学
荆公新法的理论源泉建筑在其新学之上,而新学的核心便在于经世致用。北宋中期,儒学思想各派并起,新学在其中颇有分量,并一度成了具有独尊地位的官学。
自唐初以来,儒家学说流于注疏,在思想阐释上难有起色,中唐以降,虽然韩愈、刘禹锡、柳宗元等人的思想颇有独到之处,但在社会上更为流行的,还是佛学与道教,总体来说,儒学在唐代处于低潮。
然另一面观之,中唐以降,藩镇割据、边疆不宁、财政捉襟见肘,这又促使士人思考儒家学说中的经世之道,身为朝廷大吏的杜佑,在《通典》中,通过梳理上古以来的各项典章制度,来提倡一种经世实学,而刘晏等理财官员处理王朝财政方面的经验,同样丰富了儒学中经世之道的内涵。
凡此种种,都成了王安石学说的思想来源。
加之五代十国征伐不断,军人专权,致使宋代统治者有意抬高士大夫地位,以此保证政治秩序稳定,这更给予了王安石实践所学的重要平台。
总之,井忪新学,绝非只是坐而论道,而是有着极强的实践色彩。荀子所说的“儒者在朝则美其政",在王安石身上有着极强的体现。
不过,在当时的道学派眼中,王安石的新学思想有悖于正统的儒学,其言其说近乎法家,字里行间充斥着浓重的功利思想。
对此,史家萧公权便指出:“北宋政治之重心,不在理学,而在与理学相反抗的功利思想。此派之特点,在于性理之空谈,究富强之实务。其代表多出江西、浙江。”可谓是道出了理学与新学的根本分歧所在。
新学之尚法,表现在很多层面上。法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的法指“发令告诫",这自然也在王安石的关注范围内,但他关注更多的则是广义的法即“法度刑政",也就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层面的社会各方面的制度。唯有重法令告诫,令行禁止,才能保证国家的正常运作;唯有明法度刑政,注重国家体制的建构,才能从制度上保证足财用、安民生。在具体的施政布政之时,王安石则汲取了先秦法家的治国思想。
在一次奏对中,王安石曾如是对神宗说!“商鞅的耕战之法,司马迁所记不过数行文字而已。法令简而精要,则属下容易遵从实行,若繁琐而不要,则于下难以遵行,于上难以考察。”就学术表达而言,荆公之学也颇显法家的色彩。
其作品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严密的逻辑性,呈现着韩非子、荀子式的文风。
在他呈给神宗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中指出北宋人才选拔重诗赋记诵,官吏任用重资历的问题,为新法的施行埋下伏笔。身处北宋中期,真宗、仁宗朝以来的积贫积弱让王安石感怀颇深,也使得他决心从理财富国人手推行变法以图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