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女诗人刘令娴,后世文人都欠她一个道歉

2020-11-21 19:21:21 作者: 南梁女诗人刘

话不多说,我们且来逐字逐句的分析,看看刘令娴因何被定性为荡妇的,以及这背后究竟是学者的误读还是确有其事。

首先是《光宅寺》:

长廊欣目送,广殿悦逢迎。

何当曲房里,幽隐无人声。

单凭诗的字面意思,以现代汉语进行分析,长廊里刘令娴站在一端“目送”,另一端的某个男人与她“逢迎”。两人进了禅房,却听不到讲经传道之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因此,明、清两朝的学者直指这是淫荡之句,是刘令娴与和尚偷情时所作。

之所以人们会有这种偏见,还要始于南北朝时期僧人与女施主之间发生苟且之事的情况比较多见。打个比方来说,齐武帝时的隐灵寺,就堪称当时的“淫乱圣地”。“僧尼并皆妍少,俗心不尽,或以箱簏贮奸人而进之”,甭管是和尚还是尼姑,他们往往不持色戒,用大箱子将俊男美女运进寺庙里进行淫乐。

梁元帝的夫人徐昭佩,就是那个只化半面妆嘲讽老公一只眼的半老徐娘,曾暗中与美男子贺徽幽会于普贤尼寺中,还给他写了首诗。那首诗的内容和刘令娴写的差不多,所以,后世学者才会觉得刘令娴所写的是淫诗。

非要从意境上定性这首诗着实不易,毕竟,每个人的鉴赏水平不一样,想要为它“洗白”就得逐字逐句咬文嚼字般地分析。

“长廊欣目送”这句话里,最有问题的就是“目送”这两个字。说刘令娴淫荡的学者,无不将其理解为“暗送秋波”的意思,就是刘令娴朝着某个帅气的男和尚飞眼儿。

其实,在古汉语中“目送”的意思是比较严肃的,且有尊敬、敬重之意。

且看《汉书》中就提到了“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当时商山四皓给太子过完了寿,高祖刘邦便目送他们远去,以示尊敬。由此可见,将“目送”理解为礼法之外的礼仪动作亦无不可。

既然,这档子事发生在寺庙里,我们就得从于佛教相关的文献里寻找答案。在佛教文化中,“目送”常用于俗人对高僧的瞻仰上,以《续高僧传》为例:

“执持行路,莫不驻步迎睇而目送者,其威仪感人如此。”

又有《集神州三宝感通录》:

“充及道俗目送天际,追共惋恨,稽悔累旬云。”

《续高僧传》里的释慧觉高僧修行有成,本身就带一种令人仰视的威严。至于《集神州三宝感通录》里的怪和尚,则是因为他拥有高超的神通。

不论如何,“目送”都是尊敬之意,绝不轻佻。若“目送”有轻佻之意,那么,一群老百姓朝着高僧“飞眼儿”,那得是多么不着调的一件事?

由此,“长廊欣目送”的解释,应该是刘令娴在僧院中遇见了让她折服的有德高僧。刘令娴或经高僧点化有所收获,或只是简单地瞻仰高僧的威仪,所以才面带尊重地望着高僧。

第二句“广殿悦逢迎”,亦不能以现代汉语来解读。既是诚心地礼拜高僧,对面的和尚色笑着招手让女施主进禅房,这成何体统?悦逢迎,绝不是兴高采烈地接人进去,另有深意。

我们依旧从佛典中寻找答案,且看《大方广佛华严经》:

“自求高座,自称法师,应受供给,不应执事,见有耆旧久修行人不起逢迎、不肯承事,是慢业。”

又《金刚经解义》:

“于一切恶类,自行和柔忍辱,欢喜逢迎,不逆其意,令彼发欢喜心,息刚戾心,是名种诸善根。”

逢迎是什么?

是一种悲天悯人的胸怀,以及普度众生的责任。迎的是那些处于迷惘中的受难众生,比“逢迎”更高一个层次的动词便是“接引”。

讲到这,笔者不由得联想到《东坡问答录》里记载的一件小事:

佛印与苏轼在一块打坐修行,佛印说看见苏东坡的姿态就像佛陀一样,苏轼则说佛印的姿态就像一滩牛粪。

殊不知,佛印以一颗佛陀之心来看苏东坡,所以看到了佛陀;

苏轼用顽劣的心看佛印,因此他看到的是牛粪。

人的心若是脏的,看什么都不干净。当然,更不干净的还在对后两句的误读上:

“何当曲房里,幽隐无人声”,明清学者将这句话理解成刘令娴与和尚钻进了禅房,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曲房”,就是和尚修行的场所,也叫禅房。此处绝非卧室,也没有大床。有些人在读《辨正论》时,都会联想到肮脏的东西。“窈窕曲房,参差复殿”一语里,既有“窈窕”,便会让有心人联想到女子,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