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看准时机,上书朝廷,表示兄弟们愿为国分忧,以士壹领合浦太守、士䵋(音yǐ)领九真太守、士武领南海太守。播迁流离的朝廷自身都难保,哪里还管得着交州的事,大笔一挥,自己看着办吧!
前面不是说交州七郡嘛。实际上早在汉顺帝时,林邑(占城)国独立,占据了日南郡的大部分地区,该郡已名存实亡。而苍梧、郁林两郡的太守都是无名之辈,士燮兄弟拥有四郡,基本上控制了交州。
就像武陵人误入桃花源一样,交州并非完全隔绝,仍然受到了各方势力的介入。
先是与曹操关系良好的张津继任交州刺史,随即与荆州的刘表发生摩擦,但其实力远不如刘表。士燮出于自身安全考虑,站在了张津一边,为此还上书朝廷,说其他刺史已经改称州牧,交州也当如此,请拜张津为交州牧。但张津能力平平,无法有效统辖管理,最终被部将所杀,一说是被蛮夷所杀。
刘表趁机插手,以赖恭为交州刺史、吴巨为苍梧太守,一同进驻交州。已经控制了皇帝的曹操,显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以朝廷名义下诏:“交州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窥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双方你情我愿,曹操得以遏制刘表的扩张,士燮则靠着一纸诏书,名正言顺地割据交州。
此后吴巨与赖恭失和,发兵驱逐了赖恭,而士燮因为“进贡”殷勤,又拜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士氏家族就是土皇帝。他们出行之时,钟磬齐鸣、箫管呕哑、车骑遮道,极尽排场之能事。妻妾都坐“辎軿”,据《汉书·张敞传》所载“礼,君母出门则乘輜軿”,可知他们已把自己视作诸侯王。文化落后的土著居民哪里见过这阵势,甚至有人在道旁烧香叩拜,士氏家族因此威震蛮夷,颇有当年南越国王的气派。
纪念士燮的梧州大人庙匾额
士燮的第二个技能“礼下”则是被动技能。长期以来,交州虽然衣食无忧,但气候湿热烟瘴弥漫,历来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不过天下大乱,保命要紧,因此有很多人到交州避难,也包括大批知识分子。
这一时期,交州扮演了各路人才的集结地和中转站的角色,本传称“中国士人往依避难者以百数”。比较著名的有刘熙、薛琮、程秉、许慈、刘巴、许靖、袁徽、牟融、康僧会等人。
甚至于刘备在当阳大败后,走投无路,一度也想逃往交州。当然他不是去投士燮,而是去投故友吴巨,随即被鲁肃劝阻:“孙讨虏聪明仁惠,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立事。今为君计,莫若遣腹心使自结于东,崇连和之好,共济世业,而云欲投吴巨,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讬乎?”吴巨自己都快完犊子了,你还去干嘛?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当时交州无事。
三足鼎立以后,薛琮、程秉去了吴国,许慈、刘巴、许靖去了蜀国,刘熙著书立说,袁徽归隐山林,牟融、康僧会杂糅儒释道,奠定了中国早期佛教的理论基础。士燮宽厚大度,礼贤下士,与这些士人亲切交流,促进了岭南文化事业的大发展。
袁徽曾给荀彧写信:“交趾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于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余年疆场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官事小阕,辄玩习书传,春秋左氏传尤简练精微,吾数以咨问传中诸疑,皆有师说,意思甚密。”将士燮与东汉初年在河西的保境安民窦融相提并论,可见推崇之至。
不仅如此,这股文化热潮也深深影响了后来的越南等国,越南本族语文的创制据说也与士燮有关。
明代严从简在《殊域周咨录》误写为“仕变”,说他“取中夏经传,翻译音义,教本国人,始知习学之业。然中夏则说喉声,本国话舌声,字与中华同,而音不同。” 有学者认为,越南传统喃字,也是士燮假借汉字形声偏旁衍生而出的,这套文字发展沿用上千年,直到近代被拉丁字母取代。
因此士燮被越南朝野尊为“士王”、“南交学祖”,至今祭祀不绝。越南陈朝为其三次加谥为“善感嘉应灵武大王”,后黎朝史学家吴士连说“我国通诗书,习礼乐,为文献之邦,自士王始。其功德,岂特施于当时,而有以远及于后代,岂不盛矣哉!”这在从骨子里反华的越南,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真正对民众有益的人,其声誉是超越国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