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抗美援朝志愿军日记里的牺牲与死亡

2020-10-25 18:27:57 作者: 一位抗美援朝

这14位战友的牺牲,作者基本是听闻的,并未亲眼所见,所以日记中缺乏死亡现场的细节,没有对死亡痛苦过程的记述,没有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惋惜、悲痛之情,是对战友的怀念,以及由此而生发的对于美帝国主义和联合国军罪恶的控诉和痛恨。

日记中也有对于敌人死亡情况的记述,但大多是寥寥数语,仅仅记录了歼敌人数。如“已歼灭了敌人五、六百名了”(1953年4月17日),“我们歼灭了大量的敌人”(1953年4月19日),“捷报传来了,歼敌一千四百多名”(1953年7月7日),“好消息:我部此次战斗共歼敌四千余”(1953年7月14日),“歼敌两万余”(1953年7月20日)。

作者笔下,也记录了朝鲜人民的死亡。如作者刚到朝鲜不久,在1952年9月18日的日记中记下:

我们的房东老太太,指指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又用手指指山上然后指指胸口。后来我们才明白,原来这两个小孩的父亲,被美国鬼子枪杀在山后。

一年后作者回忆,当时感到“深沉的哀痛”,“一切都不安起来,我们好像感到在我们的身后倒塌了一座青山”。(1954年3月5日)

作者在日记中记述的对于斯大林逝世的极其悲痛之情,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在当时却是一种常态,是很自然的一种感情流露。作者的上级和战友,无论是公开或是私下,都表现出对于斯大林逝世感到“极度的悲痛”。(1953年3月9日)

总体上,日记中所记述的不同群体的牺牲和死亡以及对其的感受,所表现的是作者长期受苏联、中国革命历史等红色文化所熏陶的死亡观,即敌人的死亡或者灭亡是注定,可耻的,应该被谴责的,是值得高兴的、令人激动的。人民的死亡是无辜的,值得同情的。同志或战友的牺牲则是令人痛苦的,值得铭记的。领袖的逝世是令人悲痛的,值得怀念的。根本上,是从阶级分析、敌我分明的视角分析、评判不同的死亡,赋予其不同的意义和价值的。因而,当可恶的敌人放下武器,成为战俘,作者的态度马上就转为宽容、同情了。

前几天和昨天,我看到了美国俘虏。有黑人、白人。有两个还穿着尼龙避弹衣。我虽不懂英语,我却看到一个现象,几个黑人心地似乎很轻松,常现笑容,而白人较为沉思,低垂了头。“骄慢的文明人”呀!今天不是征服者,今天是俘虏。谁知道他们是加利福尼亚的失叶(业)者,抑或是密士失必河(密西西比河)岸的破产农民?你们到朝鲜来参加“肮脏的战争”是你们的不幸,但今天你们成了志愿军的俘虏,却是大幸。你们到了我们这儿,才是真正的见到了人道。黑人也许是汉尼巴的后裔,但生长在美国他们受够了种族的歧视;白人也许是吉姆·克罗主义。但是到了我们这儿种族是平等的。我们反对吉姆·克罗主义。我们最讲人道。我们永远是红旗下威武的胜利者。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你们将有更多的人做我们的俘虏,因为正义是属于我们的。(1953年7月12日)

作者认为,“这些美国大兵们,是不希望作无谓的流血牺牲的,他们需要的是和平。他们是被迫来参加战斗的。”(1953年7月29日)

70年前,红色文化所熏陶的死亡观,是敌我力量对比悬殊下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斗力的重要源泉,是抗美援朝最终能够取胜的重要精神动力。如今,战火早已熄灭,当年参加战斗的敌我双方绝大多数人也已逝去。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我们应该认识到战争本质上是残酷的杀戮,会给敌我双方带来最惨痛的后果:最宝贵的生命的消亡。战争只是手段,而对和平幸福的生活的向往则是世世代代共同的目标。为了人类共同的明天,我们理应有更多的智慧和耐心去消弭战争。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中国人民志愿军驻防朝鲜问题研究(1953-1958)”暨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之“志愿军老兵钟一口述访谈和日记整理”项目成果,由项目组授权澎湃新闻首发。项目指导老师田武雄,团队参与人:石芯于、杨润雪、史雅琦、王砚龙。)

责任编辑:彭珊珊

校对:张亮亮

第二天的日记中又写道:

这里有一千多朝鲜的孤儿,都是由公家抚养的,他们的父母都是被美帝国主义杀死的。

由这些听闻的和想象的朝鲜人民的死亡,作者进一步增强了对于美帝国主义的痛恨,对于朝鲜人民和祖国人民的悲悯和同情,坚定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