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化|| 长江流域的原始艺术(下)

2020-12-05 20:07:22 作者: 长江文化||

长江流域的原始艺术(下)

邵学海

本文刊登于《长江文化论丛》第一辑

良渚文化的玉器

新石器时代,我国制玉、用玉特别发达的地区,大致沿东南海岸线分布。北端有辽西及内蒙古东部的红山文化,中部有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南有台湾卑南遗址等。也有学者认为,史前玉文化中心只有两个,一个红山文化,一个良渚文化。同时认为,“从影响面及影响的深远意义来看,良渚文化超过了红山文化”(9)。

以良渚文化命名的原始部族,其腹地沿太湖环绕,主要在太湖与杭州湾之间。

这个部族的阶级差别已分得十分清楚。部族或氏族领袖死后葬在高高的土台上,显贵或领袖的亲属葬在领袖的周围。埋在平地的,则是卑贱之阶层。大概史前人都相信,高耸的土台、石台接近天界,“没有一个国王,一个民族,仅仅为了树碑立传就下这么大的本钱,找这么大的麻烦”,动员浩大的劳力堆土垒石,“事实上,我们知道金字塔在那些国王及其臣民眼里自有其实际意义。”领袖是神在人间的代表,死后自然要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而“金字塔高耸人云大概会帮助他飞升”(10)。今天看来,这种认识多么荒谬。然而,世间存在着统领一切的神,氏族领袖是神在人间的代表等观念,是史前社会的共识,他们把一切不能按我们知识水准去解释的自然现象,都很合理地归结为“神的意旨”。“神”是史前人一个根深蒂固的情结,它浸润弥漫在原始社会的各个领域里,它对史前人生存的重要性,在良渚文化玉器制作上极为鲜明、深刻地体现出来。换句话说,良渚玉器就是神器。

从开采玉矿到制成玉器,其间有采矿、开料、雕刻、钻孔、打磨、抛光六道工序。仅以开料与雕刻而言,便可了解制成一件玉器的艰难过程。

玉璞运回工场,玉工审材度势进行设计,并根据要求将璞切锯成各种坯料。史前人没有现代高碳合金工具,根据“马嫠截玉”的记载,(11)推测良渚人解玉或许是用动物韧带或兽皮带,解玉时,在切割线上逐渐添沙加水,以皮带带动解玉砂,如此往复不断,慢慢将璞剖成玉板片,以上述,抑或木、竹等工具,加工比钢铁还硬的玉料,其艰巨性不言而喻。

玉器粗坯完成后,进人雕刻工序。这是一道极具魅力,又特别复杂的工艺。良渚玉器摩氏硬度达6-6.5度(解玉砂为7),考古学家对良渚琢玉工具提出种种假设,至今未成共识。但是,尽管不知“利器”所在,精美绝伦的雕刻“善工”,却令艺术史家为之惊叹而膛目。一件玉器外壁刻有八个神徽,每个神徽由头戴羽冠,双手叉腰的神人与骑坐的神兽构成。纹饰高不足3厘米,宽不及4厘米,但神人的羽冠及手,神兽的头部与前肢都刻划得生动自如。

良渚玉器的雕刻水平在新石器时代是无出其右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些看来是精美绝伦的神象雕刻,只是良渚人一般的美术水平,因为这种纹饰在良渚玉器上非常普遍。

史前社会,玉器制作是一个十分糜费的行业,只有在强大的需求,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丰足的经济基础上,才能得到大规模的发展。有人统计,凡良渚文化出土的玉器,总数已近万件,仅大件琼、璧,就有上千件。某些单墓所出,竟达数百件之上。(12)这样的制玉、用玉规模,在中国新石器时代,乃至世界史前史上都是罕见的。

良渚文化的领袖“下这么大的本钱,找这么大的麻烦”,实际意义就在于事神:既要取得与天神的沟通,又要维护及显耀自己的神权。这是原始社会几乎所有氏族部落的观念与要求,也是良渚文化雕刻艺术最基本的出发点。

图五:良渚文化玉琮

良渚玉器主要有琮(图五)、璧、钺、冠形器等,由此构成了考古学上的特色。琮璧为礼天地之器,钺是王权的象征。冠形器可能是举行宗教仪式时戴在祭司头上的标志。良渚玉器之所以令世人瞩目,还有一个镂刻在上述器物上的统一的人形兽面纹之千年徽记。

所谓人形兽面纹是良渚文化一个程序化的标志,玉工在漫长的岁月里,极其耐心地重复这个模式,其间有两次小小的修改,第一次在距今5200年前后,玉工们将各自独立的神人、神兽,或神鸟加以组合,使他们融为一体,纹饰也趋向细密繁缛。冠形器上的神徽也多了卷云纹、镂孔等装饰。第二次在距今5000年前后,玉工将复杂的纹饰加以简化,具象变为抽象,“神徽”接近人的面纹。纹饰的变化,是缘于观念的要求,还是氏族组织结构的重组,目前无法做出推论,但三个阶段的图形都没有逸出人形兽面的基本形态。良渚文化的传统如此牢固久远,是令人惊讶的,以至于我们能毫不费力地指出黄土高原、五岭南麓的某些新石器文化源于太湖流域,因为这些地方出土的玉琮上也有良渚文化上的人形兽面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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