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书法家,他知道弟子家境困窘,建议他把自己的作品卖给有缘人收藏,以作为“养老和子女留学费用”,前前后后,多达千件,多为书法精品。
但刘质平无论生活如何困顿,坚决不出售老师的书法作品——孔祥熙曾经托人开价五百两黄金,购买李叔同手迹《佛说阿弥陀经》,被他断然拒绝。
果然有其师李叔同的风范。
而李叔同的另一位高足丰子恺,我们更是耳熟能详。李叔同关键时刻的出手相救,改变了丰子恺一生。
丰子恺原本喜欢数理化,自从听了李叔同的课,才渐渐喜欢上绘画和音乐。
在丰子恺眼中,李老师从不疾言厉色地批评学生。
有学生在课堂上犯了错,他在下课后,会和颜悦色地指出,然后向这位学生鞠一个躬,提示他可以走了。
李叔同要的不是学生口服,而是心服。用丰子恺的话来说,就是“温而厉”。
丰子恺悟性极高,在绘画上进步神速。李叔同很喜欢这个非常聪明的学生。
有一天对他说:“你的图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快速的学生。”
当晚,李叔同敞开心扉,和这位得意门生聊到深夜。
在李叔同的教导、帮助与勉励下,丰子恺走上绘画这条道路,终成一代漫画大师。
丰子恺后来回忆说:
“当晚,李先生的几句话,确定了我的一生……是我一生中一个重要关口……我打定主意,专门学画,把一生奉献给艺术。几十年来,一直未变。”
不久之后,年轻的丰子恺因为琐事,与一位性情横蛮的训育主任发生口角,推了他一下。
得理不饶人的训育主任,马上要求学校召开会议,并力主开除丰子恺。
关键时刻,李叔同站了出来,说了一番话,维护弟子:
“丰子恺同学平时遵守学校纪律,没犯过大错。现在就因为这件事,开除他的学籍,我看处理得太重了。丰子恺这个学生是个人才,将来大有前途。
如果开除他的学籍,那不是葬送了他的前途吗?毁灭人才,是我们国家的损失啊!”
李叔同这番话合情合理,训育主任也无话可说。接着,李叔同提出自己的建议:
“我的意见是:这次宽恕他一次,不开除他的学籍,记他一次大过,教育他知错就改,我带他一道去向杨老师道歉。
这个解决方法,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对于李叔同的建议,大家一致赞同,丰子恺因此逃过一劫,对老师感激一辈子。
丰子恺在李叔同出家后,仍与之保持密切来往。
有一次,丰子恺请老师去家中吃便饭,请他在藤椅上就坐。已经成为“弘一法师”的李叔同,摇了摇藤椅,方才坐下。
丰子恺不解,问老师为何如此。
李叔同答道:“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会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回避。”
这样的寻常小事,给丰子恺心灵以极大触动。从此,他无论做人,还是作画,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之心。
1948年11月,从台湾讲学归来的丰子恺,特意去泉州开元寺温陵养老院,凭吊圆寂六年的老师。
丰子恺在李叔同故居和他手植的杨柳前,徘徊良久,不愿离去。当晚绘画一幅,并题词曰:
“今日我来师已去,摩挲杨柳立多时。”
如此良师,人生难遇。
和李叔同一样,吴宓(mì)也是一位学识和人品俱佳的大师。
吴宓虽然著述不多,但在教书育人方面,成就斐然——像钱钟书、穆旦和李赋宁这些大名鼎鼎的学者,均出自他的门下。
据北大教授温源宁回忆,吴宓“上课像划船的艄公那样卖劲”。
此话属实——每逢上课的日子,吴宓早上七点半,必定准时到达教室,然后写下这堂课要用的参考书,无论书名、作者、出版社和出版年代。
一写就是一黑板,无不正确。
无论是带学生们品味《红楼梦》,还是分析莎士比亚,吴宓都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