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士族做官的越多,清谈家就必然越多,官场中的清谈之风也就必然愈烈,而那些出身低微,富有才华的干练之士也就越没有地位。正如左思在《咏史诗》中所说的那样:“世胃涉高位,英俊沉下流”
“英俊”上不去,无法改变官吏的成份,清谈之风当然也就煞不住。
再看重资格。对于世家和非世家、大世家和小世家按门第;对于世家而外和同为世家而又大小相仿佛者则按资格。
以北魏为例,《魏书·崔亮传》说:“亮迁吏部尚书……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辟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日不得。庸材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
如东晋朝廷为防止桓温篡权,专门引用虚名甚大的清谈家殷浩参与朝政,与桓温作对,殷浩确实没少拆桓温的台,但授予这样的人以重权,当然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而只能使清谈之风愈加蔓延滋长。
在这种环境下,魏晋南北朝统治集团内部的风气异常败坏,上上下下均“薄综世之务,残功烈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并以“口谈虚浮,不遵礼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为荣,而鄙视那些明于政务,勤于职事的实干之士,“望白署空,是称清贵,烙勤匪懈,终滞鄙俗。”
像前面反复提到的何晏、夏侯玄、王弼、王衍之流,都是当时众所仰慕的人物。而被有识者称为得如两三人“天下便治矣”的南朝王准之;“台阁之务,颇欲综经”的东晋卞壶,“勤于簿领,诘朝理事”的南朝梁之宰相何敬容等人,则不但不为时流所重,反而还要常常遭到讥讽。
如阮孚就曾挖苦过卞壶:“卿恒无闲泰,常如含瓦石,不亦劳乎”
何敬容也曾被“颇有轻薄才”的萧巡“因制卦名离合等诗以嘲之”。在这种气候下,清谈之风自然是“风流相尚,其流遂远”了。
一般官场世风的影响是如此,许多酷爱清谈的皇帝所造成的影响就更大了。如晋明帝“善玄言,尝论圣人真假之意,王导等不能屈”;晋简文帝“清虚寡欲,尤善玄言”;魏高祖“善谈老庄,尤精释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清谈之风遂成“若决积水于万切之高堤,而放烈火于云梦之枯草”之势,纵使这时有一些持正之士出来抵制,也是无能为力的。
面对这种清谈之风,一些有志有识之士也曾大声疾呼,从各个方面进行过批判,提出过改革建议,其中也不乏真知灼见。像裴頠就曾写下了战斗的《崇有论》,对虚无主义的玄学作了有力的驳斥;荀勖、苏绰就曾针对官多的现象上书皇帝,力言省官;范宁不但作《罪王何论》痛陈王弼、何晏清谈之罪,而且还针对官吏选法之弊,提出了“考其乡党,验其业尚,试其能不”的严明考课的建议。
然而魏晋南北朝的上层士族已经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崇有论》如石投深潭,省官议也只是说说而已,考课制度更可悲,竟变成了新的作弊渠道,致使清谈误国的现象无可挽救地继续了三百多年。
崔亮的这种“格制”,是以资格用人的典型。继崔亮以后的吏部尚书甄深、元修义、王徽等,也认为这种方法方便容易而相沿实行。
以资格用人,原本是当时士族阶层调节其内部矛盾,防止在选拔官吏中走私和奔竞的一种办法,然而,这种办法,不但对于走私和奔竞来说是一种软弱无能的办法,而且又带来了另一严重弊病:贤愚不分,径渭无别。这就与清谈之风有联系了。
西晋重臣刘寔在《崇让论》中批评说:“能不混杂,优劣不分,士无索定之价,官职有缺,主选之吏,不知所定,但案官次而举之,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势家之子,则必有势者之所念也。因其先用之资而复迁之,迁之无已,不胜其任之病发矣。观在官之人,政绩无闻,自非势家之子,率多因资次而进也。”
按照他的说法,这种论资排辈的方法,必然造成用人不当,使不称职的人照样升官、做官,从而容易给那些只知清谈,不知治政者打开官场的大门。而且,不实行论功行赏,唯才是举,即使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也不肯卖力气干实事,而宁愿图自在讲清谈了。